长安城的明渠时不时有身着宫人服饰的尸首飘荡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坊间各种说法都有，但最使人信服的，便是太后热衷于酒后杀人取乐。
并且传得那叫一个有板有眼，身为大冢宰的宇文护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宇文护并没有把他自身的安危和这件事联系起来。
毕竟太后是他宇文护的叔母，之前他时不时还进宫向太后请安问候。
只是最近这两年年纪大了，走动也变少了。
“太后酗酒与老夫有何干系？”
宇文护目不转睛的盯着高俨，希望他能说得明白些。
高俨并未急着答话，只是当着宇文护的面瞄了杨素一眼。
而宇文护犹豫了一下，侧头对杨素吩咐道：
“处道先下去等候。”
“大冢宰这…”
杨素迟疑的看着宇文护，认为他这样做会把自己陷入险地。
高俨微微一笑，转头对高绰以及潘六奚龙恩点头道：
“你二人先下去歇息，孤与晋国公有些私事要谈。”
潘六奚龙恩自然是无条件服从高俨话的，但高绰却与杨素一样，神情充满了迟疑。
直到高俨说第二遍的时候，高绰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下了高台。
这样的细节宇文护自然没放过，所以他坚信这并非是高俨事先排演，应该是出于临时起意，所以也对杨素再次说道：
“去吧，老夫这里不需要伺候。”
杨素见状，也只好跟着走下了高台。
在底下等候多时的宇文会见杨素也下来了，立刻上前揪着杨素的脖领子质问他道：“你怎也下来了？既身为臣属岂能让家父涉险？？”
杨素伸手往宇文会指缝轻轻一扭，便将其给制服，而后冷声答道：
“大冢宰下了令，我杨素岂能不尊？”
另一边，高绰下来之后，也第一时间找上了娄仲达，恶狠狠的质问他道：
“你究竟是如何办事的？！高台底下这么大的疏漏都未曾查验到？！”
娄仲达已经从潘六奚龙恩口中得知周国极有可能在高台底下布置了刀斧手，他脸色苍白的答道：
“先前的确验过，可周人将高台密封，又往里填充了石块，根本瞧不出什么端倪啊！”
高绰懒得与他废话，只是发出一声冷哼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娄仲达知道是自己失职，连忙结结巴巴的问道：
“那…殿下…现现在怎么办？？”
高绰抬头看了一眼依旧稳坐在高台上的二人，皱眉沉思道：
“看好你的人，让他们千万不要离开周人的视线，若是他们误会我等去调军，那老三就危险了。”
娄仲达不放心，又问：
“那就这样干等着？？万一周人撕破脸…”
高绰压低声音道：
“既然老三能让宇文护投鼠忌器，自然有他的法子，我等只需专注其余周人的动向，若是出现从潼关方向过来的信使，咱们立刻冲上去救人！”
潘六奚龙恩点点头，立刻开始警戒起来，而不会武的娄仲达也战战兢兢的把手按在了剑柄上。
不同于下面的剑拔弩张，高台之上，高俨依旧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对宇文护道：
“孤可以向你打包票，等你这趟回去之后，你那堂弟必定会以劝诫太后戒酒为名，邀你入宫。”
宇文护将信将疑的看着高俨：
“老夫身为太后从子进宫劝诫也是应有之仪，你又如何武断的认为陛下会对老夫下杀手呢？”
看着宇文护那充满疑虑的神情高俨不由得哑然失笑：
“老头儿，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没等宇文护开口，高俨又炮语连珠的质问他道：
“宇文邕其人如何想必你晋国公比孤更清楚，他大概最像你叔父的那一个。”
“何况孤如果没记错的话，前两年宇文邕还颁布了诏书赦免死囚，这样的人怎会对太后滥杀无辜坐视不理呢？”
“除非…”
“除非什么？”
事关全家性命，像宇文护这样的枭雄也不免落入了高俨的节奏当中，内心的紧张也在他脸上一闪而逝。
“除非另有所谋啊。”
高俨用指关节轻轻敲打着桌子，每一下似乎都击中了宇文护的内心：
“他必须要让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相信太后酗酒是真的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他宇文邕已经无法阻止了，必须借助外力来劝导太后。”
“对了，孤再多问一句，你与你们周国的太后关系如何？”
宇文护此刻已经心绪不宁，他根本无心回答高俨的提问，只随口搪塞道：
“自然是极好的。”
高俨见他已经乱了方寸，脸上的笑意更甚：
“若孤是宇文邕，大概会拿着一本你宇文护读起来也费劲的酒诰让你念给太后听，然后趁你专注于书上文字时，在你脑袋上狠狠的来这么一下子…”
高俨说着还挥了一下手中的山河，吓得宇文护魂飞魄散，身子跟着往后一仰，摔倒在了地上！
而这无疑给了埋伏在暗处刀斧手们一个错误的信号，他们还以为到了发动的时刻，纷纷怒喝着凿开地板从底下跳了出来！
高俨不为所动，嘴角挂着一丝莫名的笑意，朝惊魂未定的宇文护叹了口气：
“孤就知道晋国公没安好心啊。”
“阿父！”
宇文会见台上有变，也冲了上来，至于高绰他们，已经提着刀子和外围的刀斧手们打起来了！
“都给老夫退下！！”
被儿子从地上搀扶起来的宇文护下达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命令！
高俨见状，也朝高绰他们按了下手掌，示意他们先停手。
宇文护盯着高俨手里那把并未出鞘的环首刀，神情显得略微有几分难堪，于是他把怒火撒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还不快带着人下去？！”
宇文会无奈，只得再次退下高台。
待众人走后，宇文护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冠，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努力朝高俨挤出一丝笑容：
“还有什么是需要老夫知晓的？”
高俨听后，纵声大笑，张狂的音调令已经退到下面的高绰等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可有时候事情就是充满了戏剧性，因为周人那边突然奔来一骑神色匆忙的斥候，惊得齐国众人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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