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未令刀斧手将汝杀之…非老夫心善焉……”
“念汝年幼…故不予汝计较…”
“速放我儿！！”
这是宇文护命人射进城头的信，内容措辞十分之恳切，只是话里话外都透漏着一股子恨意，并言之凿凿说看在高俨救他性命的份上，这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与他写这封信。
负责念信的赵彦深非常疑惑，自家大行台何时又救过宇文护了？
居然能让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宇文护这般低声下气？
其余旁听的大臣也不明所以，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心中升起对大行台的高山仰止，果然啊，不能以年纪来推断大行台的高深莫测啊！
“杨素送进来了？”
高俨打了个呵欠，眼中倦意十足，毕竟一大早被人叫起来，换谁谁不困？
破多罗晃点头道：
“已经送进城中，连带家眷也一齐送来了，只是…”
破多罗晃说到这儿，脸上的表情显得有几分犹豫。
“怎么？莫非有何不妥之处？”
高俨好奇的看着他。
破多罗晃非常感叹的答道：
“回禀大行台，那杨素已被施以黥刑…”
黥刑？
高俨楞了楞神，见满堂大臣都露出惋惜的表情，这才想起究竟何为黥刑。
墨，黥也，先刻其面，以墨窒之。言刻额为疮，以墨窒疮孔，令变色也。
黥刑，就是在犯了罪的人脸上刺字，然后涂上墨炭，以此来表明其罪囚的身份。
这种起源于先秦的刑法乃是上古五刑当中最残酷的一种，它不同于劓、剕、宫、大辟旨在折磨人的肉体。
黥刑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它能践踏一个人的尊严。
如秦末的英布，曾因触犯秦律被处以黥刑。
因此《史记》中亦称他为“黥布”。
这其实是一种藐称，对于讲究出身的汉家官僚体系而言，一旦被施以黥刑，那便是绝了其入仕的念想，甚至后人也会受到牵连，朝廷启用这种官员也会令其余官员们脸上蒙羞。
不信看看底下大臣们的脸色就知道了。
高俨沉默了一下，宇文护那老不死的实在太阴恨，竟然能想出这种法子折磨杨素。
可破多罗晃的话还没说完，他又补充道：
“宇文护命人在杨素的额头上刻了逆贼两个字…”
“嘶…”
殿内大臣们倒吸一口凉气，这宇文护也忒心狠了吧，这岂不是在变相逼杨素自尽？？
高俨也张大了嘴巴，这样一来，还让人家杨素怎么活？
即便自己顶着压力任用他，可谁又想在开朝会时看见一个额头上印着逆贼的同僚？？
“他没自尽吧？”
高俨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破多罗晃摇了摇头，十分同情的答道：
“没有，不过看神情却是差不离了，臣见他一大家子抱在一起哭得那叫一个恓惶，所以没敢去打搅…”
高绰听后，皱着眉头对高俨道：
“那咱们要不也给宇文会施以黥刑然后才放他回去？”
高俨摇了摇头，别看宇文护阴险，他实际上非常在乎名声，不然也不会做这么多年的周公，如果宇文会被刺了黥，保管能让那老头冲过来拼命。
“罢了，现在还不是和周国撕破脸皮的时候，就这样放他回去吧。”
经历这一插曲，高俨也无心再回去睡回笼觉了，让大臣们都各自忙去后，他命人分别把史万岁和杨素叫了来。
史万岁先到，只是依然被五花大绑，按照潘六奚龙恩的说法，这家伙从被抓的当日便在绝食，非常的有骨气。
不过高俨看他一进殿就瞪着眼睛怒视自己，就知道多半还饿不死，于是让潘六奚龙恩替他松绑。
潘六奚龙恩亲眼见识过史万岁的勇猛，因此对高俨的这道命令表现得十分迟疑：
“殿下…这…”
高俨瞪了他一眼：
“怎的？孤难道还怕一名阶下囚么？？”
潘六奚龙恩无奈，只得依照高俨命令给史万岁松绑，不料绳子刚一从史万岁身上解开，他就大吼一声朝高俨扑了上来！
潘六奚龙恩急忙大叫：
“殿下小心！！”
不过高俨早有防备，一个被关了好几天，又不肯吃饭的家伙哪能对他构成威胁？哪怕这个人是史万岁也不成！
高俨一脚便揣在他的胸口，令其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趴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
但他仍不甘心，两只丹凤眼不断的四处寻觅，最终瞧中了那合抱粗的柱梁，头一低，闭着眼睛就冲了过去！
啪！
还没等史万岁一头撞死，高俨手里的茶碗就击中了他的膝盖，令其又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你若想寻死，孤建议你咬舌自尽，那样比较方便，还省得弄脏了孤的屋子。”
高俨背着手慢悠悠的从主位上走下，一步一步逼近史万岁。
“呸！”
“小人！”
史万岁先是朝高俨啐了一口，又彷佛受到了什么启发，果然试图咬断自己的舌头，但他才刚咬了一下，便把自己疼的龇牙咧嘴，而后竟再也下不去口。
“孤还以为你多大能耐呢，没想到竟然也怕疼？”
高俨哑然失笑。
史万岁怒道：
“你若有本事便一刀杀了某，某绝不皱一下眉头！”
“又说浑话！”
高俨指着他大笑道：
“孤若真想杀你，还费那么大的力气把你捉来作甚？直接在城下将你射杀不就成了？”
史万岁羞恼道：
“还有脸说这话？若非你命人突施冷箭，某何至于此？！”
高俨走到他面前蹲下，看着他认真的答道：
“你也不想想，你史万岁不过小小的侍伯上士，何德何能需要孤亲自出城拿你？就凭你是史静的儿子？这种份量恐怕还不够吧？？”
史万岁怔神。
是啊，论身份两人天差地别，哪怕是自己的老爹太平县公史静在此，身份也与齐国大行台天差地别！
难道他真的就因为自己几句挑衅，就气昏了头，从城楼跳下来找我史万岁拼命？？
“那你还…”
史万岁糊涂了，高俨的事他可没少听说，对方既然能发动宫变，短短几个月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就绝对不是什么莽夫。
高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答道：
“因为孤欣赏你啊。”
……
勘误，前面的齐公宇文直应为宇文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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