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回儿子的宇文护，退兵速度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当夜便带着人马连夜向关内撤去。
因为种种迹象表面，高俨并没有挥兵直入关内的意思，否则已形同虚设的潼关早就成齐军犯境的垫脚石了。
周军一退，高俨也立刻着手北上，返回邺城。
高贞和鲜于世荣留下了一堆烂摊子还等着他处理，毕竟，真相往往掩藏在众口铄金之中。
史万岁很好奇高俨会给他封个什么样的官职，这些天返程的路上已经有意无意的问了好多次。
在他眼里，我史万岁好歹也是你高俨威逼利诱胁迫而来的，你既然欣赏我，又肯花这么大力气，官职肯定不会太小气。
这一点杨素就比他好太多，或者说要深沉得多，不闻不问，摆出一副随波逐流的姿态，静静等待着高俨主动招纳他入仕。
刚来的降将往往不会有太高的官职任命，这是齐国的规矩。
扬州刺史王琳是个例外，但人家是有大功劳傍身的，再说了，史书上都说了他王琳深受地方百姓爱戴，所以高俨又加了他飞熊大将军一职。
现在江淮既有虎贲又有飞熊，导致赵彦深很不理解高俨的决定，他谏言应该至少抽调其中一支兵马回邺城，怎能还没登基就把兵马往外派？这是在养虎为患啊！
赵彦深属于那种手里一旦握有锤子，看什么都是钉子的类型，中书令啊，重臣中的重臣，看谁都跟看反贼似的！
出来这一个月，高俨至少从他口中听到了五六回有关于弹劾的启奏。
其中鸿胪寺卿娄仲达独占了两回，起因也很简单，赵彦深认为他巡检不察，累至高俨差点身陷险境，应当严办！
这回的事情已经传到了邺城朝廷，估计回去之后，还会有不少官员上奏弹劾娄仲达。
所以这几天娄仲达有事没事就在高俨跟前晃悠，可每当高俨问他的时候，他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最终在抵达邺城的前一晚，高俨实在忍不住了，怒斥他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等进了邺城，孤可就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娄仲达一听，脸上立刻涕泪横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高俨乞罪。
高俨一边抚摸着怀里那两只康德送来的小狻猊，一边叹气道：
“你是想让孤饶了你吗？”
跪在地上的娄仲达摇头道：
“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祈求殿下宽恕，惟愿殿下念在臣一片忠心的份上，早些降罪于臣…”
高俨听后不禁莞尔一笑：
“你倒是会耍滑头，还知道一旦入了邺城会受千夫所指呢…”
娄仲达勉力露出一个微笑，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往外冒着鼻泡泡。
其实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如果回了邺城，面对文武百官弹劾的压力，高俨无论如何也会把他革职查办，甚至削官去爵，到时候他娄家族长的身份就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可若是在入城前高俨已经处罚了他，那么回去之后，百官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孤削掉你身上的银青光禄大夫如何？”
高俨笑眯眯的随口问道。
娄仲达急忙摇头，再次俯身在地：
“臣知殿下器重臣，臣恳请殿下再降臣罪！”
躲在旁边看热闹的史万岁见此情形，忍不住对身旁的杨素嘀咕道：
“还是头一遭见人主动求罪呢，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杨素听后跟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心中一下对史万岁无限鄙视。
这时高俨又道：
“既然你这么迫切，那孤便削去你的濮阳王爵，降为县子吧。”
真狠啊！
史杨二人心里几乎同时升起这个念头，史万岁已经开始手指头计算着娄仲达究竟降爵几等。
而杨素则想起那日娄仲达来洛阳西郊巡视。
当时他也在场，平心而论，娄仲达对高台的检查已经做得十分完美了。
甚至连风向都考虑到了！
可奈何宇文护技高一筹，提前把高台封死，如果娄仲达想要查验高台底座，那就非得拆了不可。
但双方谈判在即，最终娄仲达为了不耽误高俨的时间，只好略过了那一处真正潜藏杀机的角落。
“臣谢殿下降罪！”
娄仲达脸色苍白，显然降爵县子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不过话既已出口，那便做不得反悔，否则鸿胪寺卿这顶官帽都有可能保不住。
“下次办事仔细些。”
高俨叮嘱了他一句，然后甩手道：“下去吧。”
等娄仲达一走，背对着二人的高俨似脑后长了眼睛，淡淡道：
“出来吧。”
见被发现了，史杨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情不愿的从帐篷后面走了出来。
“找孤何事？”
高俨笑意吟吟的看着二人，他注意到杨素手里拿了一张舆图，遂又狐疑地问道：
“此乃何物？”
杨素连忙将手中舆图展开，答道：
“臣这两日都在研判齐境舆图，故而随时带在身边。”
高俨好奇道：
“那你可有什么发现？”
杨素迟疑了一下，然后指着地图他标记的那些地方对高俨道：
“臣发现齐国的百姓自黄河分界，往北多为鲜卑人汉人只是附庸，但往南却都是汉人，除了军队以外，几乎见不着一个胡人。”
高俨接过他手上的地图仔细瞧了两眼，发现事实还真如他所说，两大族群以黄河为界线，如此泾渭分明，就连高俨这个“过来人”瞧了都觉得十分怪异。
“大概是因为与作息有关，北地的百姓更擅长放牧，南方气候湿润适合耕作…”
除此之外，高俨也想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这一情况了。
可杨素却不认同，他答道：
“臣以为不但北地有许多适合耕作的良田，南方亦有可供喂养牲口的谷地，造成这种差异的，应该是人为缘故…”
杨素说着，又在高俨惊讶的眼神中从怀里掏出几张纸，继续向他侃侃而谈道：
“臣这两日向晋昌王唐邕打听过，北地州县的政令大多夹带着鼓励百姓放牧的举措，而南方则正好相反，扬州一地甚至多次出现免除百姓农税的政令，所以百姓们伴随着政令迁徙南北，便出现了今天这种局面。”
高俨奇道：“因地制宜，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杨素十分严肃的答道：
“殿下，这可是两个不同的族群，即便因地制宜，最终的成效也会造成差异，长此以往，会使民心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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