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顺章来了。
戴笠派人将他从杭州警校带到了雄镇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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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树荫下，戴笠让人摆好了两张椅子一张课桌，桌上放了茶杯。
当看到南正教领着六个人从大门走进院子的时候，虽然六个人服装不一，但戴笠还是一眼断定那个穿长衫的便是顾顺章。
徐恩曾竟然派了五个人跟着顾顺章，既是保护也是监视。戴笠不禁在心里觉得好笑，看来徐恩曾或是陈立夫还是对顾顺章这种有反骨的人不放心。
戴笠站了起来。
那六人快走近的时候，顾顺章抢先一步迎了上来，伸出了手：“戴处长。久仰大名！”
顾顺章见过戴笠的照片，所以认得他。
戴笠也微笑着伸出了手，同他握了一握：“顾先生。久仰大名！”
两个人说得也不算客套话，确实都是对对方早有闻名只是无缘见面。
戴笠一伸手，请顾顺章在另一个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南正教，招呼这几位兄弟去喝点儿酒，吩咐伙房多做几道杭州的地方菜！”戴笠吩咐南正教道。
那几人虽奉了徐恩曾的命令，须臾不得离开顾顺章半步。但是在戴笠面前确实不敢造次。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在南正教的二请之下便跟着去了。
勤务兵给戴笠和顾顺章倒上了温茶水。
戴笠笑着说：“顾先生对杭州应该不陌生吧？”
他知道，顾顺章曾经在杭州呆过很长时间，并且从苏联特训甫一回国，便被派到杭州组织领导中.共组织的较早的一次工人武装暴动，国民政府称为“杭州暴动”。也是因为在这次暴动中顾顺章表现出色，让大家看到他不仅个人本领高强、这种大规模的组织领导才能也很出色，所以在“杭州暴动”之后才得以成为特科领导级的人物。
顾顺章微微一笑：“兄弟走了一些弯路，但现在已弃暗投明，当时各为其主，做了一些有伤兄弟感情的事情，希望戴处长不要放在心上！”
戴笠一听心里暗佩此人心思机敏，自己只问了一句话，他竟然揣摸出自己在想什么。
“正如你所说，当时是各为其主嘛！”戴笠笑着说：“象顾贤弟这样的英雄，我借用一位古人来比，正象三国时的关云长，既使过五关斩六将、百万军中杀得曹军人马无数，曹丞相也不会放在心上，只盼得能得到关云长这员大将啊！”
既然顾顺章跟自己称兄道弟，那自己也就跟他称兄道弟。显得亲近些。
对顾顺章的能力戴笠是佩服的，但若将他比成关云长，戴笠也承认自己少有地客套抬高了一个人。以顾顺章甫一被抓获便投降的举动，将他比做吕布倒更合适些。
“过奖！过奖！”顾顺章忙抱拳道：“得雨农兄抬爱了！”
这顾顺章越说越近乎。
“哎，对顾贤弟的才能是大家众所认可的，”戴笠说：“只看你到杭州一趟，徐处长派了五员干将随行保护，就可看出徐处长对你这员大将的重视和喜爱！”
戴笠故意这样说，探一探顾顺章的口气，也是借机挑拨一下顾顺章和cc系的关系。
顾顺章在苏联“格伯乌”学过心理学，通过以前对戴笠行事方式的了解，和现在当面的察貌听言。他觉得戴笠虽话里带玄机，但却是那种城府并不深，做事稳健、果敢之人。
这样的对手其实最可怕。他没有什么智机过人的谋略，却行事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敢想敢干，善于笼络人才。这样的人，正如一个将自己鱼网修补得严严密密、结结实实的渔夫。不急于撒网对鱼儿造成威胁，可一旦撒网，便让你陷在其中无路可逃。
对这样的人。和其虚伪客套反倒见远，直言不讳反倒不生气，倒会觉得和你更亲近。
顾顺章叹了一口气：“世上的事有时便是那么有趣。当时我在共.党做领导之时，有一些好的建议曾提给周恩.来，比如说我主张刺杀蒋公、汪公等一些政党要人。籍此来打击国民政府、提高共.产党的声誉；也提出绑架一些富商资本家，为组织筹集资金，但都被周否定了。而且共.产党组织里面的一些行事方法我也看不惯。所以我早有弃暗投明之意——”
戴笠轻轻点了点头。
顾顺章继续说：“不是说我一被抓便投降了，并不是我顾某人没有骨气，想我顾某人一身铮铮铁骨。一般的共.产党员抓住后都能受得了各种刑讯，更何况我顾某人，只是心中早有此意啊！”
杭州正是八月闷潮的季节，虽坐在树荫下好了许多，顾顺章还是觉得口渴，端起杯子来将茶水一饮而尽。
“但是我心中虽有此意。毕竟忠义之心未灭，但周不听我的那些建议，致使我执行任务当中要靠卖艺筹措经费。也因此被围受捕，所以这一切都是天意啊！”顾顺章侃侃而谈：“不瞒雨农兄，在我的计划中。其实雨农兄是最早要下手的对象！”
“哦！”戴笠微微一笑：“为什么要挑我最早下手！”
“因为在党国有影响力的人物当中，蒋公、汪公难以近身，陈部长兄弟、徐处长防范甚严。只有雨农兄事必亲躬，并不常在南京呆，倒是上海武汉各地常去视察坐镇，若按我的计划，特科只在上海或暗杀或将炸弹装在雨农兄的汽车下，只怕共.党此时又少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听了此言，戴笠后背有些微微发凉。他知道顾顺章说得都是实情，他这人不喜欢呆在南京办公室里，喜欢遇事亲自坐镇。也不喜欢到了哪里前呼后拥一大帮子人，所以被对手可乘之机确实是有。
“顾贤弟是个坦诚之人，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共谈！”戴笠哈哈大笑。
“那是因为雨农兄是至诚之人。所以我也才做至诚之谈！”顾顺章笑着说。
“既然是至诚之谈，为何顾贤弟却不让我一睹庐山真面呢？”戴笠笑着说。他初一见顾顺章那龅牙，便知道这不是他的真面孔。
顾顺章也哈哈大笑，用手向天上划了个圈说：“只缘深在此山中啊！”
他又道：“雨农兄要见我真面也简单，只需一盆温水就可以！”
戴笠正要吩咐勤务兵到伙房打盆温水来，顾顺章用手摸了一下茶壶，说：“温温的，有这茶水也行！”
他起身背对戴笠面树而站，让勤务兵提茶壶将水倒在他手上，他用温茶水将胡根闷湿。
戴笠也不看他，端起茶杯来慢慢啜了一口茶。这个顾顺章，谈话温和有礼，也很风趣，很会揣摸人的心思。他很难把这个人与各种行动中杀人不眨眼、下手狠辣的那个“黎明”联系在一起。
顾顺章“卸完妆”坐回了椅子，笑着说：“兄弟长相不雅，只怕有碍观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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