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麒麟这才注意到沈醉停锁在杂志社馆门口的自行车不翼而飞了。
“这贼小子，以为停在杂志社馆门前的车子都是读书人的，老实好欺负！”沈醉骂道。
“走吧，报警去！”黄麒麟说。
“报什么警啊！”沈醉说：“走吧！”
黄麒麟虽心里疑惑，但看沈醉表情轻松，知道他必定有别的办法，就没有再多问。
两个人往回走着。
黄麒麟虽好奇沈醉要怎样找回车子，但他故意不问这话，只看他怎么办就是了。
黄麒麟说：“其实只要将今天和丁玲的谈话整理整理。就是一篇很好的采访稿呢！”
沈醉点点头说：“对，要有些东西，要不然湘光通讯社一看。雇的这两个家伙虽说不要薪水，可是一文钱的活儿也不干啊，哈哈！”
“要想接触和了解丁玲，还有一个好办法！”黄麒麟说。
“什么好办法？”沈醉忙问。
“只要将自己装做文学青年，拿着自己写的小说去投稿、请教丁玲，她自然愿意和你多谈谈的！”黄麒麟说。
沈醉看了一眼黄麒麟。挑出了大拇指：“好办法！”
又挠了挠头：“可是我写文章的水平不行！”
他笑嘻嘻地道：“这样吧，能者多劳，那篇采访稿和写小说的事儿就拜托给你了。你是高材生嘛！”
“什么高材生！”黄麒麟气极反笑：“就算是特训甲班的，那也是学得打打杀杀的事情，跟写小说有什么关系？！”
自己的事情还没有结果，现在又给自己加了这样的工作，黄麒麟都后悔自己刚才提的那个建议。
“不管怎样都是高材生，比我强！”沈醉笑嘻嘻地说。
“好，”黄麒麟说：“要我做这些可以，不过你要能回答上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说！”沈醉饶有兴趣地问。
“你说咱们这一行，有什么长处？平常证件都是在组长那里收着，只有到区部或南京总处去才准携带，又不准随便透露身份，军装也不许穿。你说如果出门办件事儿，别人还以为你是无业一个，咱们能有什么优势？”黄麒麟问。
他并不是向郭显声一样，想要外表威风，而是在想老胡说得那番话，在实力不如对手的情况下，要以已之长克敌之短。
沈醉哈哈一笑：“哈。你问这个问题可算问对人了——”
他悄悄地黄麒麟说：“姐夫刚把我安排到情报处的时候，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姐夫还嘱我这话不要随便给谁说——”
沈醉亲热地一搭黄麒麟的肩膀：“咱们是以后要并肩作战的好兄弟了，当然对你是例外了！姐夫说了，‘虽然情报处平常没有证件，但既使有证件，一般人谁会知道你这个部门是做什么事情的，老百姓只认关系到他们平常生活的，在他们眼里。可能平常一个税务局的小职员都比你权力大。但其实呢，都说记者是无冕之王，其实咱们才是无冕之王，只要谁有反动的言论，特别是有通共的嫌疑，管他是税务局的、警察局的，也不论他是科长、处长还是局长，都可以将他立刻抓起来，别看他刚才还坐在高位上。片刻的工夫就可以让他成为阶下囚，生死掌握在咱们手中’——”
沈醉说：“我将姐夫的话总结了一下，就是说只要掌握了谁有反动、亲.共的证据，就是我们盘中的菜了！好比说一个警察局长，用枪打伤了一个无辜的市民，或许赔点儿了事儿，或许还连管都不管，倒没一点儿事儿；但如果让我们知道了他有亲.共迹象，那哪怕他平日尊纪守法、为民破案无事，哼！抓起来交到南京总部，连用法院审理都不用审理，想让他怎么死就怎么死！”
黄麒麟一点就透。“噢”一声：“我明白了！”
沈醉说：“我也得出了自己的一点儿心得。跟我姐夫一样，我这话只对你说，你可不能对别人说！”
黄麒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话，心想，若是工作上有用的，或许我跟你一样，忍不住要给显声说呢。要是别的或许能忍住，唉，显声这大嘴有时常不严。
“好，我不给别人说！”黄麒麟说。
要答应了沈醉，就会守口如瓶的。
“我总结出来啊，有人假冒记者就是犯法的招摇撞骗，但是咱们别看身份不能公开，但什么身份都可以假冒啊！法官、记者、警察等等，只要一句话‘这是为了工作。为了完成任务’，都是默许的！当然你能弄到真证更好，总比你拿嘴哄弄人要好办事些！你说是不是咱们看似无证其实百证都有呢，看似无权其实却权力通天呢？！”
也是，这话不能传出去。不管事实怎样，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可。点明了就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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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组里，沈醉问留在组里的一个特务：“李哥，程哥在不在？”
“不在！”那个特务说：“那家伙一出去就是一天。甚至半夜才回，哪见他回来这么早过！”
“那你给他说一声，我骑余区长的车子。在福熙区《北斗》杂志社门口丢了！”沈醉说。
“知道了！”那个特务答应了。
沈醉给黄麒麟打了一声招呼就走了。
那个“程哥”黄麒麟知道，长相稍有点儿猥琐，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沈醉托他找自行车。且看看吧，看“程哥”到底能不能找到这辆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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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黄麒麟坐在床边、趴在桌子上拿了支铅笔写东西。
这个采访稿还好些。将沈醉稍带政治敏感问话一修改，丁玲的原话很精彩，照记录的原话抄写就行了，然后再加上自己的一些感想，这样一篇洋洋洒洒的采访稿就写好了，大概有七八百字吧。只明天借沈醉的钢笔再誉写一遍就是了。
等下次发了津贴，要给自己买支钢笔了。
另换了白纸，要写小说了，黄麒麟有些头大了，咬着铅笔坐在那里冥思苦想着。
采访稿自己在学校里写过，也短。这小说从来没写过，还要构思情节，既使短篇也要几千字，真是有些麻烦。
老胡躺在床上，胡乱叠了今天的报纸，扔在了桌子上。
“怎么，在写情书吗？”他幽幽地问：“半天不见写一个字。”
黄麒麟倒被逗笑了：“写小说，正在构思情节！”
“写小说，赚钱吗？”老胡喷了口烟望向屋顶，又自问自答地说：“应该还可以吧，看鲁迅、胡适那帮人生活得还蛮不错！”
他扭头看了一眼黄麒麟：“不过，这玩意儿看着都累人，更何况写呢！看你现在的样子，和女人生孩子差不多！”
唉，这胡哥看着焉焉的，幽幽地说几句话却常使人忍俊不禁。
黄麒麟笑道：“哎，胡哥，我刚有了一点儿想法，被你这一逗又给飞了！”
“飞了是想法不成熟!”老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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