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浙江大戏院，郭显声想着这时分了，这些好节目都赏了，估摸着应该回了。却听赵理君一声吆喝“乔敦路”，知道不是回去。
他们在戏院前排，出来倒成了最后，门口停得黄包车已空了，这时站在街边等车。
郭显声不知道他们去乔敦路干什么，但知道又是要大把花钱的地方。心里在想。今晚这些花样已经够开心了，还能有什么更好玩的？再花就要花麒麟的钱了，要不要自己先回去呢？转念又一想。既然已经跟他们几个出来了，就要见识个够，怕什么，先不想钱的事儿！
几人坐黄包车，只给车夫说一声“乔敦路半截弄”，车夫就知道了。
来到了乔敦路。到一个弄堂口停下。
从石库门口向里望去，不深的弄堂里处有五六家门前或挂宫灯或挂大红灯笼，将后半截弄堂映得红亮。其实那灯笼里接的是灯泡。
原来这里是一处开了有三年多的烟花巷。这弄堂也不叫半截弄堂。而是另有名字。几年前刚搬来两家妓院时，这周围几家房主同租户都不乐意，组织由几个快嘴房东婆联合起来到这两家门口指桑骂槐。这两家“妈妈桑”出来了，各带两三名手下嘴快牙尖的姐儿，又有几个看院的大汉站在后面助阵。双方一阵较量下来，这几个房东婆才发现自己虽然号称嘴快，但怎比得上人家脸厚嘴无拦，被骂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紧闭“寨门”了。
骂又骂不过，论理人家又有合法的执照，看着租房的搬走的搬走、要落房租的落房租，新房客又不好招，确实没有办法。不料那两家的妈妈桑却分别找上门来，不是来叫阵来的，而是问她们愿不愿意整栋租。因为有人托妈妈桑也想在这里租房子。本来整栋租要比单租便宜，但妈妈桑开的价却比单租加起来还要多好些。那几家一商量，本来就担心家里有小囡怕受影响，更怕家里那个“死鬼”趁自己晚上叉麻将时到隔壁“串门”。就有想搬走的想法，现在觉得这样倒更好，整租不用每月挨户收租费、水电费磨嘴皮，省心，更何况现在给得价格又高。议定，这几家倒还合买了礼物，上门求妈妈桑帮忙快找到租客。
经妈妈桑搭桥的租客也是开妓院的。俗话说同行是冤家，那这两个妈妈桑怎么倒好心的帮同行到隔壁来竞争呢？其实这就是做生意的一种方法，你看平时街上卖日用百货的店铺。是喜欢周围就他们一家的。家里常用的东西，同样的货物、同样的价钱，大家当然是哪里方便哪里买喽。但如果不是家里常用的东西，就是附近有，也要多跑几家比较一下物品、价格，毕竟不是常用品的都贵一些。所以象这类生意，如咖啡馆、建筑用料等等这类，如果你能集中在一处，你会发现生意倒特别好。因为大家买某一类商品就专到某一条街去。虽不一定进你家门，但大家都来这条街，你的生意也就绝对错不了。
这条不长的弄堂后来便变成了前半截住人、后半截为烟花巷，所以得了另外一个名“半截弄”。
赵理君带五人进了一家门前挂粉宫灯的大门，进门是一幅带璎珞撩挂起来的纱帘。厅里摆了三张圆桌，只有一个少年肘支着头在那里翻画书。赵理君打先进来“诶”地一声吓了那少年一跳，他是这里面打杂跑腿的，晚上也兼值个班。他忙站起来，冲楼上叫：“妈妈桑，有人来了！”
“知道了！”楼上一个女人应声，声音里带着喜甜。
赵理君捏着下巴对几个手下说：“今晚行程安排倒挺好，只是这个点来怕没有好的了！”
片刻。一个四十左右穿旗袍的女人小跑下来，见来得客人要五位，脸上堆笑、声音更喜甜了：“哎哟，五位先生一个比一个气派，一看不是做官就是发大财的！”
赵理君说：“别废话了，还有好的没？”
那妈妈桑认出了赵理君，用手轻拍他的胸：“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招商局的赵处长，这几位是您的手下了？要不要先打个‘围’呢？”
赵理君说：“打个屁围！都没看几点了！”
赵理君心想，这老娘们记性还真好，就来了两回还记住我报的假身份了。
妈妈桑笑道：“是是！赵处长到底是当长官的，这说话就是爽利！”
赵理君一摆手：“得得，别拍马屁了！还有好的没？有就叫下来看看！”
“有！有！”妈妈桑笑着说：“一般的都让人占了，好姑娘价钱高，有人眼馋吃不起啊——”
她一推那跑腿的少年：“还杵在这儿发芽啊！快叫你那些姐姐下来！”
“噢！”那少年忙答应了。跑上楼去了。
妈妈桑笑道：“赵处长、几位先生快坐！”
赵理君说：“不坐了！有好的就留下，没好的我们就到别的几家转转！”
“都说了，当然有！”妈妈桑脸上甜笑不断。
她心里想，有四个二楼的今晚闲着，还有三楼两个，她们接的那两人可能是找打牌的借口出来的。完事后就走了。再到三楼叫两个，就够这五个人挑的了。
原来她这是按楼层来分档次，三楼和加盖的四层里住得都是很一般的。
这时。从楼上陆续走下来九个女子。已经这时分了，没接到人知道今晚会估计没事儿，接过客人的也乏累了。但是因为白天都睡过了。所以都是刚睡着不多会儿。
那长相有三四分姿色的，睡眼朦胧的便减为一二分了；那长相有六七分姿色的，鬃乱钗横。倒平添了几分娇慵之味。
赵理君对后下几人说：“你们看怎么样？”
王克全说：“还行！就这里吧！再别的地方这点去了估计还不如这儿！”
赵理君笑道：“那好，各自挑人啦！”
几个人打量挑选着那几个姑娘，施芸之笑着对妈妈桑一指郭显声：“我们这位小兄弟跟童子身差不多。你给挑一个年轻又成熟的，今晚好好调教调教他！”
年轻又成熟？这是什么意思？
妈妈桑却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是要年纪轻、但却在这一行有几年、经验丰富的。
各人挑选了自己喜欢的上楼去了，妈妈桑也给郭显声安排了一个，那姑娘扯了郭显声衣袖上楼去了。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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