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问吴乃宪要了钥匙回到了自己办公室，却见赵理君正在那里仰头哈哈大笑。
他笑着问道：“噢，赵组长，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赵理君笑道：“王莹小姐发脾气了，要打电话叫她的律师来！哈哈哈——”
他又对王莹道：“王莹小姐，我们这里今天刚抓了一个大律师，这会儿鼻青脸肿的他妈都不认识他，你想见见吗？啊哈哈哈——”
赵理君笑得止不住声。这人平时老阴个脸，就是别人讲笑话他也难得笑一下。这会儿却难得高兴成这样。
沈醉一看，果然见王莹杏眼含怒，直怒视着赵理君。这模样怎么这么熟悉？噢。沈醉想起来了，王莹在电影里扮演反抗包办婚姻的女子、被丈夫虐待的女子时，常是这样的表情。
他客气地笑着对王莹说：“王莹小姐，我们能带你来，自然是有你不法的证据，自己做得事情自己心里最清楚。又不是法庭。何用得着律师呢？你能证明你的清白，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你若证明不了自己，在这里任你是多大的名人也免不了要坐牢的！”
王莹转头对沈醉道：“我何用证明我自己？我每天的生活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何不法之事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们却知道了？倒是好笑！”
沈醉说：“王莹小姐，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我带你到一个安静之地，等会儿给你送了晚饭，咱们再说这个话，好不好？”
看窗子外挤满了当兵的，脸跟鼻子都在玻璃上压扁了，王莹也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便站了起来。
沈醉带王莹走了。那些窗外的士兵们便一哄而散。
赵理君这才有了和郭显声安静说话的机会。
赵理君道：“妈的，象八辈子没见过女明星，淞沪警备司令部还被夸军纪严明呢，这要是我的手下，我拉出来一个个收拾呢！”
郭显声本身就是赵理君的手下，也不好说什么。
赵理君问了郭显声今天的情况，郭显声说了中午审讯袁殊的过程，求证于赵理君。
赵理君扔给郭显声一支香烟，自己也叼了一支。郭显声过来给他打着了火。
赵理君喷了一口烟，又阴沉个脸：“这个姓袁的作家说的这两件事，有一件我是知道的，确实是cc系的做得！”
郭显声道：“那就证明这姓袁的就是cc系那边的人了？”
赵理君说：“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有戴老板在这里坐镇，我们就跟刨蕃薯地一样，只管扩大加深挖就是了，至于刨出来的蕃薯戴老板是扔是吃，咱们就不多操那个心了！”
郭显声觉得赵理君这个比喻很好，但是没有拍他的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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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晚饭。赵理君审讯他们今天抓来的人。郭显声由沈醉手下一个小兵带着，来找王莹谈话。
吴乃宪的宿舍在沈醉办公室东面的一栋二层小楼里。上楼后在走廊西边最里，门朝东开。门口这会儿站着一个士兵看守。
郭显声推门进来。这间宿舍多占了一个走廊，挺宽敞。王莹正坐在西窗前望着外边，听到有人进门，回过了头来。
郭显声顺手拉亮了电灯。他提起一张椅子，过来，在王莹对面坐下。
王莹被带到这里后，便仔细地观察。外面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当兵的。门口看守她的也是当兵的，这里应该是上海城郊的一座兵营——坐车被带来的路上，她和夏衍被人用布蒙了眼睛，但根据车子开的时间，她估计是在上海的城郊。
在最初被用枪挟迫着上了小汽车的时候，她想到的是被特务发现了什么？在路上被蒙了眼，还一度担心是遇到了绑匪。
特务们怎么将自己带到兵营来了？哎呀，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被抓的时候，车夫就在旁边，他一定会告诉电影公司的人，自己不是在电影中扮演过坚贞不屈的革命女战士吗，只要自己坚持住什么也不吐露。影业公司会想办法救自己的。
她倒是担心夏衍，因为她知道夏衍共.产党员的身份。这样一个文人，能经受得住考验吗？
郭显声坐在王莹对面，在灯光下，现在才有了时间可以细细打量一下这个大明星。
见这王莹柳叶弯眉，一双细长眼含着幽怨，薄唇嘴角上翘，却使脸上似笼烟含笑。五官谈不上漂亮，但组合在一起却别有一番韵味，似小说中的林黛玉，看着弱不经风、轻颦含笑神幽怨。
这是王莹的表象。她能成为一代大明星，凭得是自己独特的韵味，和在电影中与她外表形成强烈对比敢于反抗的精神，而这种精神却不是演出来的，是在遇到压迫时骨子里表现出来的。所以让人觉得真实、新奇、难忘。
世人都喜欢大眼睛活泼泼的女子，郭显声却独喜欢这种凤眼的女子。漂亮！他在心里赞叹。不愧是大明星！哎呀就是这身子有些单薄，不太丰满，如果再丰满些那真是天生尤物了。
王莹见郭显声双眼紧盯着自己看，放着不怀好意的光，喝斥道：“你看我干什么？！你带我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有什么话早些说！”
郭显声心想。这就不可爱了，女人嘛，可以撒痴蛮不讲理。但不能这么凶。这一下变了眼神，跟我是孙团总（王莹主演电影里的大反派）一样。
他坐直了身子，“哼”地冷笑了一声：“王莹小姐。到了这里就要学乖些，还要演自由神？哼，我看你这个自由神现在不自由了吧？！”
“追求自由和民主是每一个人民都享有的权利。我也是人民的一员，谁也剥夺不了我的自由的！”
“哈！”郭显声叫起来：“这一开口就将你共.产党的本质给露出来了！说，你是何时加入共.产党的？”
王莹轻蔑地一笑：“这句话是孙总理说的。难不成孙总理也是共.产党？难不成在你们眼里，只要提自由民主的就是共.产党？”
郭显声一下被怼住了，好在这里也没有第三个人，他也不尴尬。
他笑道：“王莹小姐，这里不是你耍嘴皮子的地方，有人已经揭发了你秘密加入共.产党的事情，是你们内部人，是谁我就不说了。王莹小姐，我很可惜啊！”
“可惜什么？！”
“如果是一般人，破罐子破摔，烂命跟着共.产党搏一搏我倒还能想通，你这样一个生活在上层，万人捧着的大明星，却还要上这条破贼船，我实在是打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这个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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