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午饭，一家人又围坐沙发，喝着清茶说话。
李怀璋问罗曼现在哪里住，不如就搬过来住在这里。
罗家美道：这话还用问吗，小曼当然是搬来住在这里了。
罗曼忙道：姑姑，我现在法租界白尔部路的公寓住，已交了一年的租金、也雇了女佣；这样，我白天无事会常来陪姑姑你的，晚上我还是住我那里。
这样。罗家美说。她一考虑。都在法租界相距不远，租界里也安全，就同意了。又道：过几天就是元旦了。今年过年也早，就在一月里。这过节过年的你可要在姑姑这里。
罗曼笑着说：那当然。
罗家美又叮嘱丈夫道：怀璋，你别忘了等会儿上班前，先要去给我四哥发封电报，报小曼的平安。
~
晚上九点多罗曼才回到了家。
进门见黄麒麟和小紫坐厅里还等着她回来吃晚饭。她道：我都在姑姑家吃过了，你们吃你们的吧。
又得意地从小提包里取出皮夹子来。打开，得意地说：你看，这是姑姑给得一千元。顶过你如今一年的薪水；指望你慢慢改变生活，不知要何年何月去。
黄麒麟与小紫吃了晚饭。
小紫收拾完毕后，铺地铺、拉帘子——傍晚黄麒麟回来，给两面墙上绷了绳子，和小紫两人在布单上加工了他买回的铜环；现在小紫就不用每天踮着脚绑布帘了，只需轻轻一拉就可。
黄麒麟和罗曼两人洗漱后回卧房。
罗曼今天心情很好，偎在了黄麒麟怀里，给他讲今天在姑姑家的情形；讲姑姑全家待她如何热情、如何好。
黄麒麟听完微笑道：这个你不讲我也知；你姑姑当然会待你好了。
他本来想说罗曼不该接受人家钱的，可一想又会惹任性的罗曼生气，就没有说出来。
他想到了一件事，对罗曼说：曼儿，你给你姑姑说一声，以后我家里的电报寄到她那里，只说是帮同乡个忙，问她可以否。
罗曼道：这有什么说的，她是我姑姑，这点小事情我一说她自然会同意的。
罗曼心情佳，翻趴到了黄麒麟身上。主动地吻着他的鼻梁、嘴唇；黄麒麟也热烈地回应着她ﾊﾊﾊﾊﾊﾊ
.
转眼就进入了民国三十年、公历1941年。
元旦开始街上的行人就更多了，其实洋人们的圣诞节刚过去，对元旦也不热衷；除了一些政府机关挂上“新元快乐”的红灯笼外，并没有多少人对这个阳历新年感兴趣。那街上何来这样多熙攘的人流呢？只因今年春节早，现在已是腊月，人们都已开始忙碌采购过年的东西。
.
山东，昌乐县城。
县长罗四海收到了来自上海妹父的电报“小曼确已返家，平安勿挂心”，一时百感交集。拿了电报带随从出县公署，往家而去。
他百感交集，只因这封电报才是真正的报平安；他一直挂心于小女，到此时才一颗心才放下了许多——现在一切皆好，只小女罗曼几年间音信皆无，偏又是罗四海心中最疼怜的那一块。
初始他让妹妹从上海发电报报平安，以相瞒大夫人，因为大夫人比自己还宝贝她这个小女儿。可时间长了，就不好隐瞒了。大夫人后来听说现在上海到山东火车已正常。除了检查严一些，往来已不是问题；先是要罗四海去上海看小女，罗四海以公务繁忙、已与罗曼断绝父女关系为推脱；后来大夫人又吵闹着要儿子陪了亲去上海。这时罗四海实在瞒不得，只好告诉她“曼儿随她那老夫婿离开了上海，随军去了外地，现在音信难通”。本身就兵荒马乱的大夫人就担心，小女的夫婿又是个军官，专往那炮火冲天的地方去。大夫人一急之下大病了一场，病中常埋怨罗四海将两个泼实实的儿子留在山东近前，却将娇弱的小女儿扔在他乡不管不顾，只用假电报来骗自己。罗四海也是心中叫屈，心道当初是你见不了她要去上海哭哭啼啼发脾气、抱了她在怀里“肝呀肉的”；我不过是当了个出面人而已。但大夫人病躺在榻上。也不好说什么，只忍了一肚子闷气，想起不免又添恨黄家几分。
现在终收到这真实平安的电报，他焉能不赶快回家告知苦思小女的大夫人。
回到罗府，随从留在了门房里喝茶抽烟，罗四海快步进到了内院。
罗四海进了大夫人的房间。大夫人房间外室，她正坐在圆桌旁椅上，看坐在圆墩上侧对她的贴身丫环绣花；确实那场大病后看着苍老、衰弱了许多。
她看到挑帘而入的罗四海有些奇怪：“你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
还未见过他中午才去县公署个把小时就回来的。
罗四海从中山装袋中取出那封电报，扬一扬说：“曼儿来电报了，她现在住在家美家，一切都好。”
丫环见老爷回来了，慌忙放下手中绷布针线、垂手站到了大夫人身侧后。
大夫人眼里放了光，但兀自有犹疑：“你怕是又骗我，弄了这假电报来；其实你也不用弄电报，反正我是不识字的。”
“哎呀。我这次没有骗你！”罗四海道：“你都成了慢缠子心病，我又何来由勾起你，使你成急症？”
大夫人这才相信。忙接过了那电报，也看不懂、反来覆去的看了又看；这才抬起头来问道：“你快坐下，与我说一说曼儿这几年的情况，她到底是怎样。”
罗四海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丫环提茶壶为他斟上了茶水。罗四海道：“我也是刚刚收到怀璋的电报，就拿回来了，电报上就翏翏数语。我也不知详情。”
他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放下。宽慰大夫人道：“家美疼爱曼儿如亲生一样。她说曼儿一切皆好，那就是也未瘦、也未黑，什么都好的。我早与你说过。打仗都是当兵的打，哪有军官到火线的，随军家属更是在城里安稳之地；就算打不过日本人。最先撤的也是军官和家属。让你不要担心，我是做政治的，难道还不懂这个；你却偏听不进去乱担心。现在看，是不是这样？”
他这是安慰大夫人，其实他的心里兀自是不平的。常言道“家有家产万贯，长毛的不算；嫁有夫婿强健，当兵的莫敢断”；现在又不是说战争已停，所以他这不平一是为小女安危心不平；二是为女儿的婚事——找个老女婿已是令人无颜，又是个性命朝不保夕当兵的。
大夫人心情转佳，脸上露出少有的红润之色，带笑问道：“老爷，怕这几年曼儿也有了一男半女，为咱们添了外孙吧？”
听了这话罗四海面色转沉，也不敷衍了，没好气地道：“不知道！”
喜欢璇玑请大家收藏：(www.fuziwuexue.com)璇玑夫子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