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沧笙愧疚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用鼻子想也能想出毛绒绒这三千年来的遭遇。对于她的失踪，首先受到牵连的便是她身边的人，而沧笙一直只有毛绒绒一个亲近的婢女，自然逃不了干系。想是父皇对她严刑拷打，折磨了好一阵子，她难以忍受才会自损修为，装成这副模样从妖族逃了出来。
“少君回来就好。”毛绒绒含泪摇头。只要少君平安无事，多少委屈都值得。
沧笙却有些受不了它这番真诚的付出。她倒是更希望它怪她，因为这种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愚忠的无怨无悔，带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天毕一样，不免让她心中大恸。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寂天忽然轻笑了一声，摇了摇折扇，享受着一股惬意的凉风拂着他的脸颊，了无诚意道：“真是感人至深啊。”
沧笙听着他这煞足了风景的话，心中的悲哀感动统统一扫而空，看着他的眼神添了两分愠怒：“殿下有意见？”
“岂敢岂敢。”他哂笑着合上折扇，“只是少君当省得，出门在外，很多东西都同钱财一样，该收好就要收好。”
沧笙一怔，这个人是在单纯地告诫自己身为上位者应该懂得如何掩藏情绪，还是他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呢？难道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殿下的意思是说……隔墙有耳？”
寂天用折扇撩开车帘，望着大街上人来人往，漫笑道：“难道不是么？”
对于她的失踪，毛绒绒纵然有满腹疑惑，却也知道轻重，明白现在外人在场，不便相问。只乖乖地卧在沧笙脚下休息，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它疲惫不堪，很快就睡去了。
沧笙肘顶膝盖，手支着头，一脸茫然地自语道：“该如何下手去查呢？”
寂天阖眸摇着折扇，笑得随意：“少君想查什么？”
“殿下以为我想查什么？”沧笙见他这样轻松，回过头来问道，“难道你对那些往事都不好奇？”
“好奇。”他声音懒散，可怎么听都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为什么不好奇？”
“从来不见殿下主动探寻。”
“好奇是一码事，主动探寻又是另一码事。”他笑着睁开眼，“谁说知道的越多越好？”有些事情，太清楚就没意思了。
沧笙不言语。虽说她多是为了族人才决定着手去翻掘三道之间错综复杂的往事，可这里面也掺杂了不少的私人原因——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她没有直接去问父皇，在这样的紧要关头父皇仍旧不肯坦白于她，要么是有意瞒她，要么是这个阴谋的重影就连父皇也没有完全摸清。
可是看寂天对此事的一无所知也不像作假。难道他们这一辈全都不知？
“难得糊涂。”他叹息，“等一切都水落石出的时候，少君也许会后悔。”
沧笙意外地看着他：“为什么？”
“那些真相不一定是你想听的。”他笑得漫不经心。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沧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好像要将他的脸上烧出一个洞。
“不知道。”不过不难猜。
沧笙想了想，又问：“那么殿下好端端的不在魔宫享乐，跑来妖族干什么？”
“我是质子。”轻描淡写的一句却令沧笙惊讶了半晌。他怎么会是人质？魔道和妖族一向交恶，这次究竟是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让堂堂的三太子都被送来做筹码？父皇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她？
沧笙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接下来的举动打断。
“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一件事。”他用折扇一指窗外，轻笑道，“有人自己送上门来给少君铺路了。”
沧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黑衣男子走到马车前，对着车里的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冷声道：“驸马，我王有请。”
驸马？她皱眉看了看含笑不语的寂天，恍然大悟，他的妻子正是鬼道的庚玉公主，叫一声驸马也并无差错。那么这两个人是……鬼王的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沧笙也笑了，她正愁怎么混入鬼道，这两个人就自己找上来了。看来带着寂天出来真是个明智的决定，有他在，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受损，实在是划算。
马车渐渐绝尘而去，一道青色的人影从树后缓缓踱步而出。他玩弄着手掌里的流苏，叹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丫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一旁的蓝衣男子打趣道：“蓐收大人莫忘了她本身就是一只虎。”
“也对。”蓐收闷笑一声，“小老虎的运气素来比常人好，倒是一员福将。”
“所以大人还是赶快回去吧。”蓝衣人提醒道，“若是被帝君发现您偷跑下山……”
蓐收弯了弯嘴角，意味深长：“你当真以为他不知道？”倘若玄嚣真的有心阻拦，他二人就不会安然无恙地站在这了。他们下山跟随沧笙的事情，玄嚣根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采取了默许的态度。
“这……帝君究竟是怎么想的？”蓝衣人颇为不解。
“他？”蓐收敛起戏谑，难得正经地吩咐道，“传军令，挑兵点将五千人，初九之前务必赶往雾灵山。”
蓝衣人一惊，单膝跪地肃然道：“遵命！”
鬼道果然名不虚传，一道石墙为界，外面还青山绿水，进了里面刹那间换了一方天地，鬼影幢幢，寒气四溢。这里似乎没有白天，常年挂着一弯银钩似的月亮，惨白的月光稀疏地洒下，微风吹来阵阵玄凉。
沧笙抱着毛绒绒走在寂天的身后，望着眼前飘来飞去的影子不停地打寒颤。引路的二人倒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走得从容自在。
鬼殿伫立在一片阴森的树林之后，殿里倒是烛光明亮，金碧辉煌。
引路人将他们带到一扇大门前，躬身道：“驸马，王就在里面等您。”
寂天笑吟吟地道了一句有劳，刚要带着沧笙进去，就听引路人迟疑道：“这位姑娘……”
“怎么？”他瞥了一眼沧笙，又看向那人。
目光满是笑意，却看得人心惊胆战，引路人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道：“殿下请。”
沧笙随他走进了殿里，殿里空空荡荡，一盏烛灯上点着七七四十九跟蜡烛，幽蓝的火光跳跃不止。漆黑的绒毯铺在脚下，一直延伸到前方的石阶上，九级石阶的顶层设着王座，一道漆黑的看不清轮廓的影子坐在上面，无形之间一股压迫感直逼而来。
“陛下。”他行了个礼，沧笙也赶忙见礼。
幽然的声音从座上传来：“倒是许久不见了，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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