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玉的十指下意识握紧了牢门:“殿下要出来?”
寂天语气散漫,问得理所当然:“玉儿难道喜欢天天与为夫在这里亲热?”
庚玉脸色一红,看向凛,后者仍旧面无表情,好似没听到这一句露骨的调情。
“殿下若是出了这牢门,只怕……”她柳眉微蹙。
“本殿下正是想看看,”寂天的笑容中点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他到底能为了他的儿子做到哪一步。”
出了水牢,凛便回到了沧笙身边,将这些尽数报告给了她。
沧笙不出所料地气急败坏,毛绒绒几番劝说才让她平静了下来。
“他是在水牢里泡久了脑袋也进水了吗?”沧笙恨得牙痒痒。
“少君作何打算?”凛问道。
“寂天现在人在何处?”
凛想了想道:“应该已经回了偏殿。”
“带路。”
“是。”
秋日的傍晚,风已经吹的让人浑身发冷。她裹紧了大氅,沿着大路一道往偏殿走去。
殿外寒意萧瑟,殿里却歌舞升平,暖风熏熏,寂天坐在最高的主座上,左拥右抱,他怀中两位女子面色潮红,他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紫眸中却一片清明。
“三殿下。”沧笙在殿外高声喊道。
殿门大敞遥开,她突兀的声音打断了琴声,舞姬们纷纷不知所措地看看她,又看了看寂天。
寂天悠然问道:“将军和……这位姑娘也想来找找乐子?”
沧笙咬牙道:“我找你有正经事!”
寂天意外地瞧着她,眼中戏谑的笑意更浓:“姑娘和本殿下有什么正经事谈?”
见沧笙的脸色越发沉重,他一笑,放开怀抱,微微挥了挥手,舞姬从偏殿两旁退了出去。霎时间大殿里只剩下寂寥和空旷。
沧笙看得心酸,火气好像被凉水浇得再也烧不起来。
“你在这里等我。”她对凛嘱咐完,走进大殿,关上了门。
“少君深夜拜访,有什么,嗯,要紧事?”他挑眉,笑得玩味。
沧笙深深地看着他:“殿下为什么不在牢里好好呆着?”
寂天漫笑道:“少君觉得牢里会比这宫殿安闲自在?”
“殿下若是只图安闲自在,就不该出来。”沧笙严肃地说。
“少君何出此言?”他故作惊讶。
“殿下不是糊涂人,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明白。”
寂天好整以暇地从小榻上站了起来,缓缓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
“那么,”他笑吟吟地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一直冷到心里,“少君觉得他若是想动手,我在牢里便能躲过去了?”
“他……”沧笙一时间语塞,喃喃道,“虎毒不食子……”
“你错了,我不是他儿子。”寂天漫声道。
沧笙还待再说些什么,却听门外有人高声报来:“魔王陛下到——”
她脸色瞬间变得很差,寂天却不以为然地指了指屏风。沧笙瞬间会意,忙躲在了屏风后面,屏住了呼吸。
寂天瞧着她紧张的模样,突然笑出声来。手中拈了一道诀,隐去了她的气息。
“寂天。”又一次听到那浑厚的声音,不过沧笙对这声音的主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陛下。”那紫色的人影整个靠在宫殿的石柱上,歪歪斜斜,好像喝得有些醉了。沧笙听到他的口气一如既往的懒散,也仿佛看到了他脸上无喜无悲的笑容。
这颗心早就已经被这个该称作父亲的人伤得血肉模糊,风干,而后麻木。
魔王皱了皱眉:“功力精进得如何?”
“托魔王的福,大有进益。”他的话疏离有礼,犹然带笑。
“你这孩子从小就聪明。”沧笙听到一声沉沉地叹息。
“您是在遗憾这些年误了我吗?”寂天漫不经心地开口,好像在说些戏言。
“自然……”
“自然不是。”寂天打断他,语调上扬,似乎很是开心,“您只是在遗憾,这些天赋为什么没生在您的儿子身上。”
沧笙听得心里一紧,刚想出去,那含笑的瞳光仿佛不经意地瞥了过来。其中如浮冰碎雪般的凉薄,让她生生刹住了脚。
魔王死皱着眉头,口气愈发不善:“你这劣子,为何总要说这种话?”
“因为我不知道您想听什么。”
“铭岩与你虽是异母,但你也要念及手足之情!”魔王拔高了声音,发起了脾气。这张弩拔弓的气氛让人很是不自在。
寂天静静地看了他很久,笑容倏然张大。
“您是来叫我手下留情的?”
他冰凉的声音碎在空气里,讥讽不言而喻。
几千年父子形如陌路,战前一见,竟是要他为仇敌手下留情。
沧笙再也忍不住了,她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挡在了寂天面前。
“魔王陛下,恕我冒昧,您实在枉为人父!”
魔王见到她并没有半点惊讶,显然早已发现殿里还有其他人。寂天虽然天赋异禀,但毕竟还是年轻。更何况,他原本也没花多少心思去瞒。
他眯起眼睛看她,沧笙她知道,他动了杀心。她太过于熟悉这个眼神,因为那个人曾经很多次那样看她。
虽然最后每一次都……放过了她。
“使者大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面色冷然,口气犀利如剑。
沧笙轻轻递过去一个眼神,好像眼前的人对她来讲没有任何价值,毫无尊重的必要。
“这孽畜简直六亲不认,心狠手辣!”魔王怒道。
沧笙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您这样说自己是不对的。”
魔王抬掌,掌风吹得她额前碎发翻飞,寂天手中也已经聚起了一道紫光。空气中好像无形中绷紧了一根弦,扯断了便是两败俱伤。
“养不教乃父之过。”沧笙直直地望着他。
寂天叹息:“我要说多少次你才记住,他不是我父亲。”
沧笙没有理会,兀自道:“您一心惦念着铭岩殿下,从没想过三太子的感受。”
寂天不屑地笑着移开目光,显然已经懒得再说。
魔王一张英俊的脸有些微微扭曲。
“寂天的能力没有人可以质疑。”她一字一顿地说着,“只要没有人使什么卑鄙的手段,明天他会让您看到魔宫里最有前途的太子殿下该是什么样子。”
她说得无比肯定,好像这就是世界上唯一不可否认的真理。
那宛若夏花般执着顽强的生命力,就连寂天也看得怔忡。
只是,她凭什么就替他决定了呢?
寂天好笑地敲了敲她的头:“你这丫头真是多事,怎的替我决定了这些?”
沧笙眼神上瞟:“你做不到吗?”
他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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