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青扬却觉得孩子应该放养。有时候出差去国外,心血来潮就给十来岁的周煜请了假,带他去看世界。
初三毕业,还鼓励他去打工旅行。
以至于,母子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算多,但关系却十分亲密。
周煜所有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倾向于母亲的言传身教。
他性格桀骜不驯,但骨子里一直有种浪漫的天真。
和他母亲如出一辙。
周父一度对儿子这种性格非常不满,认为他在未来的功利世界,必然会吃亏。
然而强压之下,导致只是父子的隔阂和代沟。
出轨是必然。
在忙碌的妻子身上得不到温暖和关心,周父渐渐便有了心猿意马的念头。
何况他功成名就。
何况周围风气都是如此。
他有了一个情人,一个温柔体贴,将他当成全世界的年轻女人。
沈青扬对他的出轨一无所知。因为她放在他身上的心思少之又少。
他没想过离婚,这对他的仕途没有任何帮助,而且他对沈青扬也并非没有感情。
在沈青扬挑选培训地点时,他为了让她离家多一点时间,方便他和情人温存,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
那是卫生厅的项目,他劝说沈青扬将地点换成了那座西南小城,因为时间比她之前选择的多半个月。
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她过去没几天,地震发生了。
不出意料的,沈青扬赶赴了救援的第一线。
他也很担心,时时刻刻关注着电视里的新闻报道。
本以为她是在地震之后去救援,不会出什么事。
可不想,在地震两天后,黄金七十二小时还没结束时,他们救援车下村,路遇余震塌方。
沈青扬失踪。
再没有从那个小城回来。
他自责而痛苦,跟情人一度断了关系。
但那个女人不离不弃,照顾他安慰他。
男人,尤其是像周父这种自私又现实的男人,悲痛总归是要散去的。他更渴望的是实实在在的温存。所以他还是和那个女人在了一起。
他在沈家仍旧以女婿自居,对沈老爷子很尊敬孝顺。
一年后,周煜高考结束,他再婚。
只是没想到周煜不知怎么发现了他出轨多年的秘密,也发现当初她母亲去西南那件事。
父子从此决裂。
因为知道他对他期望很高,所以故意自暴自弃。
父子吵过很多次,然而没什么用。
因为挂科严重,又打架斗殴闹出了几次大动静,校长找他谈过几次话,他腆着脸说好话,才没被劝退和开除。
他有时候气得恨不得放弃这个儿子,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又心中有愧,总还是放不下。
甚至在他后来的妻子想要生孩子,被他不留余地的拒绝。
在他的心中,自己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孩子。
一个与沈青扬的孩子。
好在大三下半期,周煜忽然迷途知返,他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忽然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斯坦福发展的机会,他知道后震怒不已,发动沈家人一起劝说。
最终无功而返。
直到这两年,他看到周煜所做的科研项目越来越受关注。
他才知道,自己的儿子从来知道想要的是什么。
一直以来,迷失的是他自己。
年近六旬,所有成败荣辱,都化成灰烬。
余生只剩忏悔。
因为瘫痪,周煜将父亲送到了最好的疗养院,给了他最好的医疗和照料。
每个周末,会带着南风看他一次。
小忆云如今已经快一岁,能够下地走路,姿势摇摇晃晃,很是可爱。
周煜推着父亲在疗养院的院子里散步,南风牵着女儿在旁边跟着。
周父下半身瘫痪,歪着头一直看着咿咿呀呀的小忆云。
眼里都是笑意。
到了这个年纪,便格外喜欢小孩子。
四人到了小石桌旁,南风将女儿交给周煜,自己拿着一盆水果去清洗。
周父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又将目光落在周煜怀里的小姑娘身上,笑着逗她。
小忆云不认生,何况也见了几次,有点印象,咯咯笑着回应他。
周煜默默看着自己的父亲,将女儿抱到他腿上,让祖孙俩一起玩儿。
周父逗了会儿小忆云,抬头看向儿子:“你还恨我吧?”
周煜默了片刻,淡淡道:“当年我曾经想过要怎么报复你,可你到底是我爸爸,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赌气自暴自弃。后来遇到南风,意识到人生是自己的,该为自己负责,所以改过自新。因为有了自己的人生和追求,也有了自己爱的人,我决定选择与生活握手言和。”他顿了顿,“要说对你没有怨恨,那肯定是假的。只是这种怨恨对我现在来说,早已微不足道。我是你的儿子,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不管你风光还是落魄,一定会赡养你。”
周父闻言潸然泪下:“要是知道那边会发生地震,我怎么都不会让你妈过去的。”
周煜平静道:“其实我后来想了想,就算我妈不在那边,照她的个性,恐怕也会飞过去参加救援。”
周父哽咽:“是我对不起你妈,配不上你妈。”
周煜道:“你确实配不上。”
见着南风端着果盘过来,周父擦了擦眼泪,低声道:“你找了个好妻子,千万要珍惜,别跟爸爸一样,悔恨终身。”
周煜转头看向南风:“我跟你不一样。”顿了顿,又道,“她跟妈妈也不一样。”
即使他很爱沈青扬,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并不是一个好妻子,甚至也不算一个正常意义上的好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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