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进了城,慢慢的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街道上仍然有积水。
马车不紧不慢,不紧不慢地走,天完全黑下来,马车终于到了九皇子府门前。
马车在九皇子府门前停了一会儿,郭同从府里出来,和车夫说了话,马车直接进了九皇子府。
二门处,从马车上下来两个人,两人都被黑色斗篷裹着,斗笠遮盖住了整张脸。
郭同毕恭毕敬头前带路,身披黑色斗篷的人跟在郭同身后,进了赵靖的院子。
院子空无一人,屋内灯火通明。
斗篷在门口廊下被脱去,郭同接住,两人露出光秃秃的脑袋。
屋里有人迎出来。
“玄慈大师,大哥,靖儿他——”
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普济寺的祁王和祁王那个从不出山的师父玄慈大师。
祁王摆摆手,拍拍皇上的肩膀,兄弟两人跟在玄慈大师的后面走到赵靖床边。
郭同守在门外,满面戚容,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安老也来看过,安老甚至给主子输入真气,可是都无济于事,主子已经昏迷九天了。
皇上一身灰色便服,面容憔悴,双目紧紧盯着昏迷不醒的赵靖。
“大师,九天了,靖儿这个样子已经九天了。太医们束手无策,求大师救救靖儿。”
“四弟,不急,师父会救的。”
祁王唇角抽动,面上虽然不似皇上这般,但依然能看出他眼眸中的痛楚。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在他面前耍赖的小九会这般了无生机地躺在这里。
“大哥、四哥,小九他——”
诚王红着一双眼睛进了屋,这几天他天天往九皇子府跑,希望小九能快点醒过来,但是已经九天了,小九还是这幅样子。他也听了街头巷尾的传言,气得他上去揪着那些人好一顿痛打。可是,他打得再痛快,小九依然没有醒过来。赵晨和小汤圆哭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噤声。”
祁王沉着脸低声说了两个字,诚王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祁王拍拍皇上的肩膀,又冲诚王使了个眼色,三个人出赵靖的屋,去个隔间。郭同赶紧把茶点布置好,祁王摆摆手。
“守好门,闲杂人等不要进屋。今夜府内所有人不得走动,不接待外客。”
“是。”
郭同急忙出去布置,很快又回来,守着门口。今日,他守前门,院子门口是杨铮守着,相隔不远的墙角,梁彪守着,马字辈的人守着房顶,可以说,赵靖现在的院子,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当今大周朝最尊贵的两个人,外加一个备受两人尊重的老和尚,枯坐在赵靖卧房的隔间。
灯花跳了一跳,异常明亮后又渐渐转暗,皇上的神色越发悲凉,手开始哆嗦。
“四哥,没事,玄慈大师一来,靖儿一定没事,你别自己吓自己。”
诚王拿剪子剪了剪灯花,灯又亮了起来。
“靖儿,今日若是......”
老僧入定的祁王慢慢睁开眼,看着蜡烛,慢慢道。
“天劫已过,大难已消。师父说,此为天劫反噬。”
“天劫?什么天劫?我怎么不知道?”
皇上紧了紧双手,声音沙哑。
“去年,大哥说靖儿命中有一劫,若躲开了,此生无忧,若躲不开......”
“躲不开?怎样?”
皇上不说话,祁王不说话,诚王噗通跌坐在了椅子上。
“原来你让靖儿去外面游历是为了躲开劫数?那劫数是在京城?”
祁王摇摇头。
“淮阳。”
诚王瞪大双眼。
“淮阳?靖儿在淮阳挤了脓包,办了陈州知府,救了淮阳百姓。靖儿在淮阳好好的啊?”
“你不懂,不要胡说。靖儿的劫数在淮阳,只有到了淮阳才能解开。幸好,劫数已过。如今只是反噬,师父会用佛法化解,稍安勿躁。”
说话间,三人都听到木鱼声,低沉的诵经声从屋里传来。
祁王双手合十,也开始低声念经。皇上和诚王见状,学着祁王,双手合十盘腿而坐,屋里静谧非常。
夜雨依然在下,九皇子府异常安静,没有一个人走动。悠远的木鱼声让人的心渐渐安静下来。多少天都沉浸在慌乱而没有着落的九皇子府人瞬间平静下来。
木鱼声合着雨声,让这个府邸陷入前所未有的安宁。郭同听着木鱼声,听着诵经声,眼前一片光明,他似乎看到了主子骑在马上神采飞扬地仰天大笑。
“主子——快点好起来。”
郭同默默在心里祈祷,他相信,主子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的。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夜空竟然出现了一轮明月,郭同看着圆圆的月亮,眼泪流了下来。
佛祖显灵了,佛祖真地显灵了。
很多年以后,有人说,曾经在那一夜,看到九皇子府内有佛光,一轮圆月散发着柔和的光照着整个九皇子府。
卯时整,木鱼声停止,诵经声停止,赵靖卧房的门开了,玄慈大师慢慢走出来。
隔间的门也开了,祁王、皇上、诚王三兄弟不约而同涌进了赵靖卧房。
赵靖依旧躺着,依旧昏睡着,祁王伸三根手指搭在赵靖手腕,皇上和诚王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好一会儿,祁王长出一口气。
“大......大......大哥,靖儿......”
“好生调养,活动自如后,让他去普济寺住一段时间。”
“好,好,好,好,都听大哥的。”
诚王挤到祁王和皇上中间,像模像样地握着赵靖的手。
“摸着了,奶奶的,总算摸着了。我的老天爷,佛祖爷爷,菩萨奶奶,总算是摸着了。”
诚王一屁股坐在地上,声音都带着哭腔。顺手扯过皇上的长袍角,在自己脸上鼻子上擦了擦。
“你个臭小九,不知道你六叔那眼泪跟金豆似的,你这是骗你六叔掉金豆呢,你躺着我咋不了你,你要是好了,我不踢你几脚,我就不是你六叔。奶奶的混球,再这样骗你六叔,看我不打你......屁股开花。”
这一夜,江笙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披衣走出屋子,竟然看到一轮圆月,那么柔和,那么让人心安。
江笙双手合十:菩萨,请保佑九殿下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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