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好像不认识他们，也就没有理，而我只是带来了一双眼睛，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
丧事之中永远不缺哭声这种东西，院内正堂三门大开，一身丧服的几个女人烧着纸钱大哭不止，人越是多越哭的凶，好像这样就能证明她们很尊重老李头一样。
这是本来就是礼数，用来祭奠已去之人的习俗，可现在看来更像是一场表演。不谈演技好坏，光是过分的肢体语言就很尴尬了。
大堂地上的盆里黑色的纸钱灰烬飘浮，还有一些带着火星的飞到了空中。在最前边跪着的女人哭的嗓子沙哑，不亚于鬼哭狼嚎。后面跟着跪的女人比较年轻，一双眼睛就像是被打肿了一样。
人活在世上也没见能好到哪里去，死了……却哭的要死要活。
我讨厌这样的场景，我如果以后有了儿子，我一定会告诉他等我死了，要么埋进土里，要么一把火烧了，也不用哭，好好的吃一顿，照顾好来替我送行的人。
毕竟活人才是重要的，死去的人阻挡不了太阳的升起降落，水流水枯。
姥爷接过李兴递过的香，手举过眉头，然后把香插到了香炉里。
“拿酒过来，不要茶水。”
姥爷浑身的不怒自威，一种让人不能拒绝的气质产生。
这才是当过兵的姥爷，虽然不是什么前线兵种，却总有一股感觉由内而外的生出。
“老李头，一路走好，等时间到了，老头子就下来陪你了。”
女人的哭声弱了起来，姥爷猛的灌了自己口白酒，然后剩下的都倒在里地面。
酒水没入地面，我却以为就是老李头把酒水喝去了。
姥爷的脸胖红润了起来，咳嗽了几下。
那个酒瓶被李兴接了过去，他说道：“白叔，我们去后院吧。”
我赶忙扶着姥爷，跟在了李兴后面，去了后院。
后院里足够安静，暗红色的棺材就摆在正中午，有点像是林正英大叔电影里的那种场景。
“钉棺了？”
姥爷嘶哑的喉咙里发出了声，李兴低沉的回答了句是的。
“那就让他一路走好，我就不送老李头了，我没多久会去陪我的老兄弟的。”
“季叔他们在偏房里，您不去一趟吗？”
“不去了，我这就回了。”
姥爷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信封，我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们从老李头家出来的时候是中午十一点了，虽然说是没做什么事情，可这样的事情总是让人注意不到时间。
我不知道姥爷和老李头的关系，不过看样子，他们应该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我一直能忍住好奇心不问是我不想介入到姥爷的人际关系里。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他是我姥爷，我给他送终就可以。养老……不用我养我姥爷也能很好的生活，只是这些年养成的习惯让他不怎么花钱而已。
回来的时候姥爷没阻挡我打车，他的步伐没有早上的时候那样快了，自从那院子里出来，姥爷就老态了许多。
“姥爷中午吃什么饭，我做给你吃。”
姥爷闭眼养神，轻声的说：“熬点粥吧，吃清淡点。”
我们走来的时候花了一个小时，回去却没有半个小时。
姥爷一回到家里就进了他的屋，我在做饭的时候能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声。
等熬好了粥我去叫他的时候，他靠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手里拿着一张黑白的照片，上面有一群人穿着军服，还有一排字。
“一九五零年除夕合照”
那是抗美援朝开始不久的时候，我想老李头也应该在上面吧。
我没有叫醒姥爷，锅里熬着的粥已经稀烂，我出了门，上了楼顶。
楼顶上的伞被撑开着，却不见覃谂的身影，我这时候特别想找个人说说话。
心里压抑的很，这个年龄的我还没有见惯生死，我爸去世的时候我都不知道。
躺在躺椅上，看着池子里的两只乌龟慢慢移动。
我闭上了眼睛，把那些倾诉的话讲给它们听。
“你们两知道吗？我想我爸了，可我却再也见不到他了。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亲人陪在身旁就连我这个当儿子的都不知道他的事情。我是不是很不孝啊！我当时也大哭了一场，可现在想想，我爸活着的时候我都没有勇气离开我妈去找我爸，等我爸死了我却在哭。我那时候就懂了，哭并没有什么用。今天去老李头家看见那两个女人在哭，我就觉得好好笑。可我不敢笑，现在可以笑了，我却笑不出来了。”
我睁开眼睛，想从钱包里掏出我爸留给我的信，可一睁开眼睛，眼角的泪水就那样流了下来。我的视线中又出现了覃谂的脑袋。
这次没有像上次一样撞到她，可我的心还是猛的一跳。
“你怎么了？突然多愁善感起来。”
我刚掏出的钱包又被塞了回去，听着覃谂问我。
我用手挡了一下眼睛，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想要把眼泪挤光了。
“没怎么，倒是你，还我手机。”
我说完她不屑了笑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了我的手机。
“我还不想知道呢！”
不想知道还问我，这人真是的。
我用指纹锁没有解开手机，输入输入了密码才把手机打开，没有新的消息，好像这样才正常。没有人会记起我，我就是一个存在于他们记忆之外的存在。
没有朋友，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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