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天的岳代琴衣裳穿的单薄，陆苰力又大，虽未尽全力，可岳代琴也着实伤的不轻。
岳代兰看见妹子浑身是血的被抬回来，吓得脸色都白了。一迭声的叫人请大夫。一时间，倒也顾不上质问养娘、老姆，更没有留心跟在后边焦忧无比的端木芬。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周老夫人怎会不知，虽然她心里不喜岳代琴，面上总要过的去。吩咐卉珍道：“你过去瞧瞧，看伤的怎么样了。若是她屋里短甚么，只管拿我这里的使去。”
恰巧傅翕芳、端木晚妯娌两个携手笑着进来请安，周老夫人见端木晚，不由微蹙了眉头，“一大清早上的，你们恁边闹甚么呢？竟把代琴伤的不轻。”
“竟有这回事？好好的代琴怎么回伤着了？在哪儿伤着的？伤的怎样了？”
老夫人不过是情面上一问，到底不怎么放在心上，不过是借着此事敲打敲打二媳妇。她这段日子替岳氏姊妹敲边鼓，敲得好不卖力。敢情老二不是她亲生的，瞅着个稍有些模样的就要结亲。
家里有一个岳代兰还不够，再弄一个来，往后还要不要过清静日子。
况且，老二总归是二房嫡子。不像老大说得不好听些，待三郎讨了媳妇，也就没岳代兰甚么事了。
老二的媳妇，即便只是填房可也还是正妻。她姊妹二人若是联起手来，三郎只怕就要吃亏了。
然而端木晚恁么一连串的话问出来，老夫人倒不好说甚么了。
傅翕芳早起也听说了这件事，却没太放在心上，只当是她们小孩子家吵嘴。可现下看端木晚这个样子，心里倒疑惑起来。不知她葫芦里卖的甚么药。
“老祖母，你可替我做主啊！”
傅翕芳还在疑惑，岳代兰就扶着肚子，一路哭嚷着进来。
老夫人扫了眼跟在她身后的端木芬和陆苰，微蹙了眉强摁下不耐，好声宽慰，“你怀着身子，这是做甚么。”一面又叫人，“扶少夫人坐下。”
岳代兰捏着帕子，赤红着眼圈，“老祖母，可怎么办才好。大夫说代琴的胳膊上只怕会留下伤痕，她一个还未议亲的小娘子，我可怎么和婶娘交待……”边说她边已是呜咽不能成声。
“大嫂。”陆苰的语气冷淡，“我已经叫人拿了绿玉膏来，不会留下疤的……”
岳代兰帕子一挥，怒声道：“你倒说的好听，没瞧见她恁一身的血。她纵有不好的地方，你也不该下恁样的狠手啊。”
老夫人和傅翕芳越听越是疑惑，这事怎么还扯上了陆苰。婆媳两个还不及开口，陆苰反倒先沉了脸，冷哼了声，“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你！”岳代兰一怒而起，厉声质问，“代琴她好好的在芬儿屋里，又与你甚么相干。”
一听见“芬儿”二字，周老夫人和傅翕芳的眸光登时都投了过去，端木芬只得从姑母身边立起，然还不及开口，就被陆苰护在了身后，“大嫂子人是我推的，你只冲我来，犯不着拉扯上旁人。”
这一下，满屋子里的人，除着端木晚都露了震愕的神情。傅翕芳眸光微闪，瞬时间明白了二房的用心，微眯了眸子，心沉了又沉。正待要说甚么，将现下的情形遮掩过去，端木晚已先沉脸训道：“芬儿，你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端木芬被陆苰闹得一张脸通红，姑母问话，可事情的情缘她一个女孩子家又怎好说的出口，吱吱唔唔了半晌，还在“我”字上头打转。
“母亲不用问芬儿。”又是陆苰挺身而出，“这件事全不与她相干。”
“不与她相干，”端木晚微扬了声调，后边的话还没说出口，老夫人威严断道：“代兰，你说说到底怎的一回事。”
岳代兰兀自抽噎着，“孙媳也不大明白，只听养娘说……”她俏眸向陆苰一横，“是二郎将琴儿推在地上的。”
老夫人一听，即抓住了重点，“只是推了一推，又怎会伤的恁重？况且说了，好好的二郎做甚么推她呢？”
岳代琴虽摆着一副贤德的模样，却哪里逃得过老夫人的眼。更何况还有岳代兰这个前车之鉴在。
陆苰嘿嘿冷笑，“想是养娘忘了和大嫂子说，岳小娘子无端端地将芬儿屋里的一个大钵子打烂在地上，若非我去的及时，只怕现下受伤的就是芬儿了。”
“二郎这话好笑！”岳代兰叫道：“芬儿受不得伤，难道琴儿就不碍了么？”说着，竟使赖道：“老夫人，你千万要替代琴作主啊！”
“噢。”老夫人眸光微冷，“你要我如何做主？”
岳代兰如何听不出她语气中的质问，可是这是最后一个机会，错过了，只怕就无可能了。她咬了咬牙道：“代琴的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一听说胳膊上要留一片疤，哭闹着要抹脖子。我好容易才劝了下来。这会子药也不肯吃，话也不说，直直着眼睛只知道掉眼泪。我怎么劝也不听，她的心思……”岳代兰稍顿了顿，抬眸瞧了瞧了老夫人的神色，见她只是吃茶，心一横道：“只怕二郎去瞧瞧她，说两句好话只怕就好了。”
她将话说到如此直白，倒叫周老夫人不好回话了。傅翕芳瞥了眼，闭不作声的姑侄俩，又是惊诧又是疑惑。端木晚到底要做甚么。
而立在姑母身后的端木晚，心下却是一片明朗。只是自己一个小女娘，实在是没有开口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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