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芬冷笑连连，“看来，恁话的意思与我想的一样。汤姆姆……”
“老奴该死。”汤老姆不疾不徐地跪了下来，“到底上了些年纪，精神不济，没想竟出了这样的疏漏，还请郡主、少夫人免了老奴的差使。”
事情已然如此，越辩只会越糟。倒不如坦荡荡的认下，自己是大夫人的陪房，又在府里管事多年，就凭着两个后生晚辈，总要回过大夫人才好治自己的罪。
而园子里的事，大夫人如何不清楚。
当年园子里乱成一团，问起事来，你推我，我推他，竟没有一个准。好容易想出这么个法子，这么多年来，园子里事无具细，皆有专管。老姆们拿一些出去变卖，也不是甚么大事。
所以，大夫人不管。大少夫人当家这几年，心里明白也不吱声。她就不信这两个每是凡事不过问的新媳妇能有甚么好法子。
没有更好的法子，就得照旧。介时自己还能有多大的罪过？她是府中积年的老姆姆，办事最是老道，事到临头须放胆。这道理还是知道的。
“汤姆姆这话说的。”赵令如手中的茶盅不轻不重地搁在小几上，语调轻缓，却带着迫人的气势，“你是姨妈的陪房，又是府里的老人，咱们两个怎敢做这样大的主。免了你差使？姆姆，你这是有心刁难咱们呀！”
“老奴不敢。”汤老姆的头又低了几分，眉头微蹙了起来。心头又敲起了鼓。赵郡主进门已有月余，除了让温老姆跟着大少夫人办办差，其余的事情，皆不过问。
府里诸人可没忘她进门头一日，就开口要当家权的事，可过后又不闻不问。莫说大夫人和大少夫人心里揣测，就是底下这些也都惴惴不安，不知她要从何处下手。
这会听她的口气，莫说借此闹起来。
汤老姆嘴角不自觉地挑了一挑，眉头松了开来。若真是如此，她就等着吃瘪吧。
“然恁大的事，老奴也不敢擅自处置了，还请郡主向大夫人说明。然后老奴才好办。”
赵令如却道：“私卖园中物事这件事且先不急，外头恁几老婆子，当着大姐的面，为了一点子花花草草，就和小养娘们扭打，把大姐儿吓得直哭，咱们好容易才哄好。姆姆只说，这事如何处置？”
“这还用说，直接拉出西角门，打一顿板子，撵回老家去就是了。”
端木芬点头道：“很该如此。不过，”她侧头看向赵令如，“咱们是不是先回一回伯娘。毕竟私卖园中物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汤老姆跪在地上，暗自磨牙，她两个一会这么说，一会恁么说，葫芦里到底卖的甚么药。
“我原是怕你委屈，才想先办了恁几个老姆。既然你这么说，是再好没有的。”她话一说了，便令豆娘，“你去请了姨妈和大嫂子过来。”
豆娘还没应声，端木芬不安地拦道：“这不大好吧……”
“瞧你，又忘了。虽说日常相处不用太过在意，然大体上也要过的去才是。”
汤老姆尚还跪在地上，若还看不出赵令如有心留难，这些年的盐就算是白吃。她只是不明白，赵令如到底要如何着手？拿郡主的名头明着压大夫人一头？
恁她也太过想当难了。当日岳代兰进门，为了立威使了多少狠辣的手段。一个郡主的名头，又是有名无实，底下人阳奉阴违也不算甚么稀奇事。
她兀自揣测赵令如的心思，玉容已禀道：“大夫人并大少夫人来了。”
一言未了，傅翕芳已领着岳代兰走了进来，二人才要行礼，赵令如早拦了下来，“姨妈、嫂子快别多礼，且坐下说话。”
傅翕芳笑着在她手边落坐，岳代兰则敛眸一笑，这位郡主娘娘还真是会买光嘴。自己先摆起了郡主的架子，又说不要多礼。看来，她对大夫人还真是怨念不小。
“汤姆姆怎么得罪郡主了呀？”岳代兰扫了眼尚还跪在地上的汤老姆，故意问道。
赵令如佯惊道：“姆姆怎还跪着，快起来。”一面说一面亲自去扶。
汤老姆自己撑着身子起来，嘴里连道，“不敢。”只是她跪的久了，又起身的猛了上些，膝盖猛地一痛险些坐在地上，好在润娘扶住了她。
赵令如满嘴自责，“都怨着我，一和芬儿说话，就把事都丢开了。”又赶着叫玉容，“给姆姆拿个小杌子来坐着。”
“不用，不用。”汤老姆力辞，赵令如就坚持要她坐，且板着脸道：“姆姆不坐，可就是恼我不成？”
汤老姆听了，只好在小杌子上坐了。
傅翕芳看在眼里，心下只是好笑。她倒没料着自己的外甥女，竟会拿这些小事来让自己难堪，这未免也太小孩子气了。拿了帕子掩着嘴角一抿，抿去讥诮的浅笑。
“郡主唤咱们过来，是为着甚么事呀？莫不是哪个老婆子没轻得重，得罪了郡主。”
赵令如笑道：“倒不是得罪我，倒是大姐儿被唬的不轻。”她微笑着，将园子里的事说了个大概。
傅翕芳还没开口，岳代兰已然怒道：“这不了得！郡主还和咱们说甚么，该是直接撵出西角门，打一顿板子才是。”说着又横眉向端木芬道：“你也是的，纵是郡主是新媳妇脸皮薄，你也该教训她们才是。不然人还以为，大姐儿是庶出，就能不放在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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