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丈夫晌午不回来用饭，端木晚便和侄女、孙女、孙儿一起用了。刚放下碗，饭桌子还没撤下去，小倌儿就打起了哈欠，昏昏欲睡。端木晚也有些犯困，再看侄女眼睛也眄了——知道她昨夜里没睡好，这会子哪有不犯困的，便起身道：“你歇吧，我也回屋去了。”
端木芬实在也是有些困，也就不虚留了，送姑妈出了小院门，回屋往榻上一躺，吩咐人道：“过一刻钟来叫我。”话才说了，还没等养娘们答应，就错昏昏的睡去了。
不想眯了没一会，就被青禾唤醒了过来，她尚眯着眼，挪了挪身子，蹙眉问道：“就一刻钟了？”
“没有。是郡主着人来请少夫人。”青禾一面说，一面扶了端木芬起来，又叫平伊儿，“快去打盆子热水来，再把外边小炭炉上的红糖普茶端进来。”
端木芬揉着太阳眉心，迷迷糊糊地在妆台前坐下，任由青禾给她梳洗，嘴里喃喃疑惑道：“令如这会子叫我为着甚么事呢！”
青禾递了热帕子，催道：“少夫人快些吧，人可等了许久了。”
端木芬敷过脸，人才精神了些，又吃了两口普茶，见镜子里的自己，眼圈底下仍是一圈青黑，扑了些粉，又抹了些胭脂，才起身出屋子。
外边玉容本和小养娘说话，见端木芬出来，忙站起身行礼。
端木芬笑问，“你们郡主忽拉拉地找我甚么事呢？”
“郡主没细说，婢子也没敢细问。二少夫人亲自问郡主吧。”玉容边说，边打起了帘子。
端木芬闻言更愕，这是个甚么意思？难不成还真有甚么正经大事？她心里疑惑着，人已往赵令如院子行去。
赵令如送走了陆萱，正自坐在屋里出神，揣度着陆萱的用意，忽听身边有人问道：“你这是出的甚么神呢？”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端木芬。一面起身让坐，一面斥着养娘，“你们怎地不报传。”
端木芬道：“罢了，原是你自己想事想的太出神，报了两声你都没听见。”说着又问，“你急急地叫我过来，到底为着甚么事呢？”
赵令如理了理头绪，将养娘谴了出去，才把陆萱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端木芬。
“依你说的，陆萱理当恨傅家恨得咬牙，她怎么会巴巴地跑来要我向皇后说情。我可是听说朝上一片声地要杀傅荣呢。不是正趁她的心么。”
端木芬想了想，“只这么说，我也糊涂。她的心思哪里是你我能猜到的，只是，你真的要进宫去向皇后娘娘求情么？”
赵令如冷冷一笑，“求情？！我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念着甥舅的情份了。似他恁种人，死有余辜……”一言未了。姊妹两个陡然明白了陆萱的心思。二人互瞅了一眼，心里皆叹：“好歹毒的心肠啊！”
赵令如一但明白过陆萱的心思，禁不住冷笑出声，“亏得陆茜、姨妈拿她当个心腹，巴巴地让她回来向姨爹说情，这会子好了，也不知是说情还是要背后落刀子。”
端木芬却摇头道：“她在你这里戳火，在伯父面前多半是要装样子求情的。一则是怕着了痕迹，再怎着这会子她还不敢亮底牌。二来么，就伯父的性子，断不会为着傅荣说情的。”
“哼！”赵令如从鼻子冷哼出一声，“似他恁种人，死一百回也嫌多的。”
端木芬也道：“我听说连湘王都不护着他，这一回傅家怕是……”说着便拿眸光去瞅赵令如，又故意道：“傅家一倒，大伯娘可再没有压制你的倚仗了。”
赵令如生就一副水晶心肝，怎会听不出端木芬的话外之音，拉了她的手诚心道：“我也不和你说恁些虚的。我家里的情形你也知道的七七八八，如今父亲不在了，兄长年纪轻，西北的兵权怕是难保的。好在他颇有些战功，咱们恁位陛下一味的要名声好听，各式各样的封赏怕是少不了。可又顶甚么用。赵家现下在朝中，一个帮着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便罢，但凡出点事，谁又是倚靠？”说着，淡淡一笑，接着道:“姨爹是不用想的，三郎这会虽知道要上进，到底还没有根基，我思来想去，也就信得过二哥哥的为人。不是我口白齿的瞎说，这回二哥哥冒死驰援西北，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陆家已为当朝右相，陛下断不会放心二哥哥藩戍在外的。然而这样的大的功劳，不赏也是不行的，我估摸着二哥哥十有八九要入兵曹。如此一来，咱们两家一内一外互相照应岂不是好！再说的远些，将来三郎果然争气，兄弟两个一文一武，外有我兄长掌着兵权。就算太子登基，陈家也奈何咱们不得了。”
端木芬本还想着忙过了年节，寻个时间和赵令如好生说道说道，不曾想她倒先开了口，细节处虽与自己想的有些差别，却也是求和的心思。只要这个心两个人一样就好。
“我也是这个心思。不过……”端木芬沉凝了会，问道：“二郎真的会回来么？”
自从陆苰离京，端木芬心里一直暗暗担忧——惟恐打退了西羌，他会如赵家父子一般永镇西北。毕竟一来，他熟悉西北形势。二则又有能力抵御西羌铁骑。三么，她也知道陛下一直忌惮赵家，这一回老天帮忙，赵普战死。说句冷血的话，于赵家、于陛下都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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