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不在屋里，陆苰也松快了下来，“儿子总要有儿子的模样，娇娇滴滴的以后怎么支撑门户，庇护姊妹。咱们细娘的性子你也知道，虽说做了伴读要好些，然仍是个软和性子。将来咱们在自没话说，咱们不在了，可不就靠着允官护着他。若是允官不争气，她却靠谁去！”
端木芬越听越觉着好笑，“你即这样宝贝女儿，何必嫁出去，将来招一门女婿，似咱们这样的门第，也没甚么不可以。如此一来，保管没人给你女儿气受。”
“我何尝没想过呢。”陆苰认真道：“可就是咱们这样的门第，将来儿女的婚事未必由得咱们爷娘做主。儿子还就罢了，可是女儿……”
端木芬想到陆萱的野心，陆苰的尊荣。细娘保不齐就会被选进了宫。旁的人家凭是再怎么显赫，她有陆苰这个父亲，婆家都不敢小觑了她去，可若做了皇家的媳妇。细娘是温吞软弱的性情，而皇子家中妻妾成群，谁也不是省心的，介时细娘受了委屈，他们做父母、兄弟的再心疼也不好怎样。
惟有娘家一直显赫，才能保她点点平安，至少明面上不会太难过。
想到这里端木芬不由也是一声叹息，“照你这么说，细娘的婚事咱们倒是要早些上心的好。”说着又愁，“只是现下朝中又是这样，总不能给她挑个门第太过寻常的呀。”
陆苰慨叹道:“是啊。朝中的事情也不知几时能了！”
说到这里，端木芬不免想起适才在门口碰见舒阕的事，开口问了一句。陆苰冷笑道：“他是给我送尚仲贤的罪证来！”
“罪证？甚么罪证？难道叶参真的是尚家害死的？”
“不是尚仲贤就是舒闻，总跑不了他两个！”陆苰不在意地道：“不过，我估摸着这事伯父也有份。”
端木芬大惊，“甚么！怎么又牵扯到伯父身上了。”
陆苰剑锋似的眉梢挑了抹笑，“你知道为甚么前几日不论是大理寺也好，刑曹也好，都互相推诿么？就是伯父在其中做梗！现下尚仲贤还没动静，可舒家把叶参往年贪漏的账目都送到我这里来了，谁心里有鬼还不情楚么。”
端木芬紧蹙着眉峰，“如此说来，大伯是为了保舒闻，他是怕……”端木芬被自己的话惊到，后边的话没敢再说出口。
当年的巫盅之乱，谁是背后操手诸人心肚明。今上性情仁弱，手中又无实证，所以才不提起。可若被舒闻说破……
谋害太子恁是诛九族的大罪，一想到这里端木芬后背心直滚冷汗。
陆苰握住端木芬冰冷的手，“你放心，陆家出不了大事。说句不好听的，陛下还指着陆家制衡长公主。就是宫中，他也还想借着萱儿压制皇后，怎么能让陆家在这关头倒了呢。”
提起宫里的事，端木芬又是一叹，“你还不知道么，皇后借华阳宫的事，差不多都架空了侧妃。”
陆苰笑：“你自己的事忙不过来，倒替她操心。倘或她真连皇后都越不过去，吃苦受罪也是该当的。”
端木芬睇了记白眼过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令如可任着宫正令呢。”
陆苰信心十足，冷硬的眉眼露出通透的冷笑，“莫说一个赵令如，就是再来一对，也不是她的对手。她挑嗦着叶家去喊冤，将葛息范提拨到四品侍郎的位置。关大木又手握羽林卫，还有我，京畿安危尽在我的掌握。皇城、京城尽在掌握，你以为她还会在乎宫里恁点琐事？”
端木芬吃惊地望着陆苰，他与陆萱见面很少，可却比自己还了解陆萱，“你的意思是？”
陆苰看着端木芬惶愕的神情，柔和了眉眼，缓缓解释，“之前我也以为她只是要复仇，可越看越觉着不对。若她只为报复，如今大伯母就差断口气了。她的恨也该解了。可是你看看她，拉拢我，又将矛头指向大伯。我和她名为兄妹，到底谈不上甚么情份，她放在亲生父亲不倚仗，却来拉拢我这个堂兄，其中用意很让人费解。但只要联系陛下待大伯的心思，很多事情也就好解了。头一件陛下已不信大伯，她若一心为翁婿二人说和，只怕最后也会落得个见弃的下场，所以她才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若仅止于此，恁也只是小小的固宠手段，上不得台面。可你瞧瞧她连翻的动作，先是挑动陛下查内府的账，由着皇后与内府闹翻，之后又让叶参奏劾内府，闹出这样的大的动静，又立了内廷六尚。闹到如今，冷眼说起来，最得好处是谁？皇后看着掌握了六尚，可是内府与六尚的争斗是恁容易了的？而此时她已置身事外，眼光落在了外廷上。户曹的娄侍郎，是个没主意耳根软的。说是由他主持户曹，实则还不是听凭葛息范处置。再有，陆萱为何捧起皇长子？就算皇后产下嫡子，年岁上差了许多，年纪小资历浅。本朝虽是立嫡，可是传到如今，哪一位圣上是嫡子？况且，皇后位置早晚易主。可笑大伯一心还在内府与六尚的争斗上。看来他真真是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连我都没想着，咱家这个向来不说话的小妹子，竟有这样的大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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