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孟炤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马车，半晌不见有人下来，索性背着手站定，耐心的等着。
“公子。”沈维汉又不知从哪里出来，看了眼江崇召，点了点头，几步上前撩开马车车帘，随即微微皱眉，退了几步。
车里，柳沁一身朴素打扮，微微探出身，望向不远处的朱孟炤，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未曾诉说。
朱孟炤见是她，突然想起向张斓保证过的话，立即侧身错开一步。看了眼沈维汉，示意他过来，耳语几句。沈维汉点头，隔空做了个手势，就见老戊、老己、老庚出现在不远处，匆匆围拢护卫。
沈维汉牵起马车离开。柳沁一直痴痴望着朱孟炤，终于苦笑一声，放下车帘什么都没问。
马车没走多久，停在了宗人府门口，沈维汉求见岳阳郡王。等了很久才有人出来，却是朱孟爟的侍从。此人大约是认出了沈维汉，反而没让他进内。
沈维汉并不意外，大声道：“景陵郡王知岳阳郡王爱慕柳沁姑娘，现特将柳姑娘送来，望岳阳郡王笑纳。”
那位侍从一脸懵的看了看车里坐着的柳沁，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而此时，传完话的沈维汉早走了。
※
京城的深夜，月黑风高。
刑部衙门，只有几个守夜人，除了正门附近，连灯都没几盏。在一片漆黑中，沈维汉带着江崇召找到了角落里的库房。
沈维汉点亮了随身带来的两盏油灯。
这间库房远比宝船厂藏书楼大多了，横七竖八堆满了各类案卷。江崇召揉揉鼻子，扫了眼房内数不清的架子，无奈道：“也就十一、二年前的事，应该不难找吧。”
沈维汉笑了笑点头，“公子，我们二人分头查找，应该快的。”
说完，二人一人拿着一盏灯，在一排排书架上寻找起有关罗氏的案卷。
按江崇召的想法，罗中林是燕王府参将、张辅手下，又在宫中自杀，看其遗书所言，并不是阵前降敌，更谈不上遭冤杀。
而当年，跟随靖难的军人家属，大都留在顺天府，张辅、罗中林的家属也是如此。所以，按当时情况，如果留在顺天府的罗氏家属，要因罗中林的事被定罪满门抄斩，也该是在圣上即位以后。
而圣上即位曾大赦天下，如果罗中林虽已死，但仍被定罪，就算赦了他，那刑部也必定有记录。如果罗中林没被定罪，那杀罗氏满门的理由是什么？如果不是朝廷的意思，那时罗中林虽已自尽却仍是官身，发生了官员家属全家被杀的惨案，地方上定会上报。所以，无论如何，刑部都应该会有留档。
正因此，江崇召拉着沈维汉夜探刑部衙门。也只有沈维汉，摆明是老爹的人，而且罗家的事，似乎与允炆堂兄有关，这关系到张斓的安危。至少在这件事上，江崇召只能信任沈维汉。
就着昏暗的灯光，二人在库房里找了几个时辰，没一点成果。天色渐亮，江崇召发狠，将沈维汉打发回去与众护卫周旋，不让他们发现自己没在客栈，而自己留在这库房继续找。
不过，让江崇召没想到的是，在这库房里昏天黑地的找了一天，即没罗氏的案卷，也没与罗中林相关的任何线索。唯一觉得有点意思的，竟是看到最新关于思州田氏的案卷。
没想到，蒋廷瓒到思南后，居然查到田宗鼎弑母，而田琛、黄禧也已因谋反定罪。这下天牢里不仅关了田琛、黄禧，还有二人的冤家田宗鼎。圣上批复，斩立决。
晚上，沈维汉再次进来，还带来张斓明日约见的消息。江崇召仍不死心，二人又熬了一个通宵，几乎将这个库房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线索。
天色微亮，二人只能离开刑部衙门。
※
一早的细妹茶摊，老板娘正忙碌的卖早点。
张斓一个人，面前放着一杯茶，东张西望神情焦急。江崇召从她身后走过来，也是谁都没带，直接在她身边坐下，冲着老板娘道：“来碗面。”
张斓见是他，眼中满是笑意，但看他憔悴的样子，担心的问：“你怎么啦？”
江崇召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眼睛也似张不开一样，支着脑袋看着张斓，藏不住脸上的笑，“想你。”
“不是病了吧？”张斓边说边伸手摸他额头。
江崇召握住她的手，忍不住闻了闻。
张斓瞬间脸红了，急忙收回手，接着又小声道：“我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他们是不是……？”
细妹笑嘻嘻的上了碗面，二人瞬间拉开距离。
等她一走开，江崇召立即凑过头，小声道：“我两晚上没睡，在刑部衙门……”
“你、你，他们把你抓起来了？！”张斓听到‘刑部衙门’就急了。
“小笨蛋，当然没。”江崇召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和老沈偷偷进了他们的库房，找了两晚，没罗氏一案的记录。这事是不是弄错了？”
张斓满脑子在想他是不是受了刑，冲口问：“什么意思？”
“那案子如果没有由刑部审理，当然就找不到了。”江崇召说了自己的怀疑，又突然想到田琛的案卷，“我看到有田琛的，是刑部主审，圣上有朱批。”
“你说田琛？我听下人们说，今天好像要处斩了。”张斓接上。
“啊？他还没死？我以为早斩了。”江崇召看着张斓，眼珠一转，笑问：“要不要去看看？还有黄禧。”
见张斓还在犹豫，怂恿道：“反正不进法场，我们就路上看一眼。当时，黄禧可是动了手要杀你。再说，砍头这种事，我以前还没看过。”
张斓‘扑哧’一笑，点头，“你刚说没审理是什么意思？”
见张斓同意，江崇召开心的笑起来，吃了口面，大约是嫌弃味道不好，放下筷子，继续说：“没经过刑部审理，就不会有案卷。比如，锦衣卫查的案，那案卷就没在刑部。但也没道理，锦衣卫要动手，手起刀落的，不太可能留活口。”
“不对，是服毒。”张斓道。
“下毒？”江崇召更觉得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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