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近来有不少大臣闭门不出，称病不朝，似是在暗中与陛下较劲。”
姬无疆知道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可不会让他们得偿所愿，他们翻不起什么大风浪，他倒是对这些人不担心。“丞相最近在干什么？”
“根据线报，丞相最近正在家中谋划军体改革，似要对军中事务插一只手。”
“这个老狐狸。好啊，那就让他去，军中那些老油条也不是吃干饭的，让他们去斗一斗。”无疆倒乐得这种局面出现。
程府。姬无疆赶了个大早，先行来到工部尚书的家里。听到姬无疆进来了，装模作样地掀开被子准备行礼。
“程叔身体欠恙，不必多礼。”皇上赶紧上前去，扶他坐在床上。
两人假模假样的寒暄了一阵，姬无疆便说道：“看来程叔真是力不能及，那也只能好好休息，朝里的是您就不必太操心了。”说罢起身告辞。
“谢陛下。”程潜有些愕然。他没想到陛下竟这样走了，他还准备提出自己条件，等无疆答应后自己再上朝，这一切来得太快了，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恭送陛下。”程潜的两个儿子站在门口送客。
“程化，程通。你俩为何也不上朝？”
“回陛下，家父卧病在床，为人子应尽孝于榻侧，不敢远去。”程化答道，言语中带有些许歉疚。
“是个孝子。”姬无疆打量他一眼，转身离去。这也是曾经一起在战场上厮杀的兄弟，到现在也个个故意疏远，伍肆的死对这些旧贵族的打击太大了，他们迫切希望自身利益的保障，而无疆却不能给出保障，他已经决心肃清这些老贵族，培养真正忠于自己的势力。
第二日上朝，皇帝颁布诏令，因程潜等七位老臣年迈多病，特许其回到封地颐养天年，子女随同。并迅速挑选新人补上他们的空缺。至此，朝中旧势力被清除大半，一些老贵族感到风声不对，也纷纷重新出来任官。
“陛下何不把他们的爵位也夺去，放他们回封地，恐怕他们会出来造反。”杜衡叔问道，这是无疆新提拔的雍都令。
“不，他们不会反。”姬无疆坚定道：“虽然他们回到封地后会形成一股新的势力，但终究弱小，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而且只需要一些小小的代价就能重新为我所用。”
“陛下，微臣不明？”
当年正是他们支持我祖父，代周立秦。他们也得到了他们应有的利益。这种利益我大秦一日不亡，它就会永远存在，现在朝中三股势力错综盘旋，这其中以伍家为首的那些老贵族已不足为惧，接下来我们要对付的当是以丞相为首的文官集团。这股势力正蠢蠢欲动，对付起来十分吃力，若将来有所不敌，只要许诺给他们一定的利益，这些老贵族也会成为我们强大的助力。
“属下知道了。”
姬无疆独自一人站在殿外的栏杆旁，今夜没有皎洁的月光，也没有温和的春风，但架不住轻舟驶过万重小山，阵阵涟漪荡波来，事情正按照他预期的那般发展，接下来只要扳倒俞老头，他就能彻底收揽大权，建立一个以自己意志为主的朝政体系，福泽子孙万代。自己离这一天已经不远了，他忍不住拔开酒塞，痛饮一番。一阵佳酿过肚，他环视四周，连个能分享喜悦的人都没有，他想到失落，可是他又安慰自己，古往今来的帝王莫不是如此，孤独才是他们永恒的朋友，权力才是他们一生的追求。
可他难道该同大多数的帝王苟同吗？他不禁冷笑，这天下之人莫不是蝇营狗苟的活着，帝王也好，平民也罢，为了一点触手可得的利益做着荒唐透顶的决定，到头来皆是妄虚一场。
他忽觉一阵微风从侧面拂来，抬眼望去，一个人影由远及近，黑暗中看不真切，但一股熟悉的异香扑面而来，不是他的皇后又会是谁呢？他望着她，自从伍肆死后，他一直试图躲避她，有时候连续几天睡在御书房，有时回去也已是三更半夜，她很默契地保持着这段距离，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但她是他最心爱的姑娘啊，他不可能一直不同她说话，他们还要一起生活。于是他先开口了。
“你是来找我的吗？”
她点点头。
他迟疑了一会，“我杀了伍肆。”他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但是现在是个绝佳的摊牌时机不是吗？一层轻薄的窗户纸被捅破，现在他感觉到是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但他同时也在警惕她的表情变化。
他眼前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会哭哭啼啼，也不会歇斯底里地与他争吵，而她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她拿出了举在身后的酒壶，猛喝一口，她是来陪他喝酒的。
“我知道。”她淡淡说道。
“但是让我再选一次，可能还是相同的结果。”
两个人倚在栏杆边，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酒。
“作为一个皇帝，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你失去了一个生死兄弟，换来了一个女人对你的鄙夷。”
他不禁轻声自嘲，“是，是应该鄙夷，伤仁害义，君子不齿。”他突然感到心痛，在坐上王位以前，他从未想过要害他，他们那时同吃同住，一起对装腔作势，追名逐利的朝臣们取笑戏论。可是王位，它有它的魔力。它能让一个嗜酒之徒停盏，一个狂放之徒收敛，一个懦弱之辈强大，一个仁义之士阴险，凡是想借助它实现一番抱负的人，无一不被它玩弄的改心换性，诛异存己，到后来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和冷冰冰的王位。他突然想到，也就自然而然地说出来：“要是能回到以前该多好，那时候我不是皇帝，他也不是将军，我们一起抚琴饮马，仗剑逐义，痛痛快快，洋洋洒洒过完这一生，岂不快哉。”他提起酒壶大口痛饮，仿佛这样能忘记以往所有的过错，那棱角处晶莹的几滴热泪让人不由相信他的悔意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也许人在确知不可挽回时，才能流下这样情真意切的泪水。
醉酒诉衷肠，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她不是他的皇后，而是他的兄弟，”人总是会变的，已经发生的事情无须再纠结了，还是要往前看。你要是一直放不下对伍肆的愧疚，那以后的大业也会难以完成，前面所犯的错便是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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