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成牧开口，杨大尹便大摇大摆走进厢房，冲着坐在成牧身边的傅丹枫摆摆手，示意他让座。
傅丹枫一个世家子弟，虽然法术不怎样，但文道中人看在傅望明的份上，都会给他三分薄面，平常都是别人给他让座，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
他抬头瞥了杨大尹一眼，低头继续吃菜，明晃晃地传递出“已读不回”的信号。
杨大尹懵了，自己可是这河南府的父母官啊，跺跺脚，整个洛阳城都要震三震的那种，居然有个小儿如此狂妄，连主位不让出来。
究竟是心实，还是眼瞎？
他打量了一会傅丹枫，得出了这个小儿又心实又眼瞎的结论。
坐在一边的成牧看着两人这么一来一回，杨大尹的笑眯眯脸有些绷不住，连忙站起身，拍拍自己的椅子解围道：“杨大官人，这边坐。”
杨大尹顿时感觉得了面子，绕过还在吃菜的傅丹枫，施施然坐在成牧的位置上，笑道：“不知朱小官人在此宴请贵客，某真是打扰了。”
成牧见他非常自然地接过小伙计递过来的一双新筷子，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大吃特吃，心中恍惚了。
这间包厢到底是他们丁队开的，还是他杨大尹开的？
见他坐下开吃，丁队几人都放下了筷子，面面相觑，但见成牧没有发话，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成牧忍不住问道：“杨大官人，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前几日送到小官人府中的邀贴，小官人收到了么？”
杨大尹夹起一片鸭肉，塞进嘴里，嚼了几下觉得很是美味，用筷子示意那位大师傅速速片来。
“收到了，如果是想劝我做官，恕我不能从命。”
杨大尹夹菜的筷子一顿，抬头望着成牧：“这回不一样，这回可是蔡王亲自点你的名啊！”
谁是蔡王？蔡王是谁？
成牧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们幻境中事，干嘛非要拉着我一个境外之人瞎掺合……
不对啊，既然幻境是写出来修习用的，那么这些看上去跟修习无关之人，没理由会缠住我不放。
除非……除非这是要作词了！
他顿时豁然开朗，想明白了为什么这位杨大尹就是不肯走。
行吧，反正早晚都要来这么一出，只是这次的幻境推进得有点太快了，今天才第二天，晚上进城吃夜宵也不过是临时起意，难道先文圣在写幻境的时候，连我这个突发奇想都考虑到了？
没等他想明白，一个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呵呵，原来这位就是朱小官人，怪不得杨大官人一直不肯回来，想来是遇上知音了。”
一个蹭饭的还没解决，怎么又来一个疑似蹭饭的？
成牧回头望去，只见一名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外。
他穿着一件简素的蓝色长袍，气度却很是雍容，只是鼻头微微发红，一只眼睛暗淡无神，他身后跟着两个面容严肃之人，看着像是护卫。
杨大尹立即放下筷子起身迎出，恭敬道：“参见蔡王。没想到王爷来得这般早，倒是下官招待不周了！”
“免礼免礼，出来饮酒么，不必拘这些繁琐礼节的。小王来得是早了些，听说你来这里见朱小官人，引得小王也好奇得很。”
他大手一挥，走进厢房坐在原先杨大尹的座位上，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肴，点头道：“嗯，有些菜是不错，有些菜却不太行。朱小官人，头一次来吧？”
想明白了两人是来给自己写词作铺垫之后，成牧只好把这出戏唱下去，他拱拱手，低头道：“确实是第一次。”
说完，他用神识告诉甲字号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它立即传音给丁队五人。
五人这才明白为什么好好吃着夜宵，突然来了两名不速之客。
他们慢慢退到成牧身边，坐了下位，摆出恭敬的样子，配合着这出戏。
“来人，把小王点的那些菜都上到这里来。”
小伙计连声答应，很快指挥人端来菜肴，桌子上堆得满满当当。
原本待在杨大尹开的厢房里，等待给蔡王拍马的一众官员富商见自己的菜被撤走，赶紧跟过来一看，一看之下更是不想走，干脆让小伙计把椅子全都搬过来，挤挤攘攘地坐了一屋。
成牧虽然很无奈，但也没有办法，只好配合着跟那些人互通了姓名。
敬了一圈酒，总算通完了名字，成牧的眼神却恰好碰上那位还在片鸭子的大师傅，此人似乎对挂在他胸前的木球十分好奇，见他看过来，连忙低下头继续拿刀在烧鸭上认真地划拉。
杨大尹首先致辞：“说来真是巧了，今日掌灯前，差役传报于下官，说是后山上聚的那伙贼被朱小官人击退了两回，真是后生可畏啊！”
成牧端着酒盏的手一顿，心想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
“竟有如此功劳，须得上报朝廷，好好嘉奖一番才是。”
蔡王赞许地点点头，很快又说道：“可惜小王心不在朝局，只能劳烦杨大尹费些笔墨功夫了。”
“写篇荐书罢了，费不了什么事，下官觉得，朱小官人为学官颇为合适，王爷以为如何？”
“学官倒是不错。”
两人一来一回，有商有量，俨然一副成牧已经答应做官的样子。
不行啊，他们再说下去，怕是连“将来拜相云云”都要计划好了。
朱敦儒年轻的时候可是几次三番都拒绝做官的，咱可不能砸了他的牌子。
成牧立即起身，举着酒杯高声道：“王爷，杨大尹，在下知道二位是好意，但我恕难从命。”
屋内顿时一片安静，官员和富商们挤眉弄眼，交换着惊诧的心情，连片鸭的大师傅都忍不住停下了手里的活。
一名大肚子酒商对挤在身边的瘦长书商使了个眼色。
老弟，你说这朱敦儒是不是太不识趣了，杨大尹和蔡王两人亲自上阵劝说他，他倒是推三阻四的，假清高啊！
瘦长书商严肃地微微点头，回过去一个肯定的目光。
大哥你说得没错，读书人么，都有这样那样的怪脾气，瞧不起达官显贵，又拉不下脸面赚钱，某看他就是想借此出名，好把他朱小官人不慕权贵的名声做大做实！
这两名富商平常互相看不起，但此刻却在成牧身上达成了共识，二人赞同地点点头，交换了一个“你很懂某”的眨眼。
一时间，屋内眼神乱飞，安静却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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