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月并无所觉，执皇后的手，拨动了第一个音。
“娘娘之技艺，民女望尘莫及。但有时技艺粗陋，却别有妙用。”
千江月覆着皇后的手，奏了小小一节乐。其中飘音，果然柔和了很多。
“娘娘，你听，民女弹得完全不如娘娘，可琴音里，还有邪气吗？”
皇后后背贴着千江月的前胸，后背都滚烫起来。她略略分心，“嗯。是……你怎么做到的？”
“喏，就是在弹这两个音的时候，还有此处……”千江月一面说，一面捏起皇后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动，展示变动的指法。定是那琴弦磨手的缘故，一层薄薄的痒意，从皇后的指面，一直漫到了皇后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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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千江月呼出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桩了不得的大事。
“除此之外，就是心境。要破邪气，就要破除物我不相容的感觉。”千江月托起皇后的一只手臂，指向正殿外。
顺着指尖的方向，视线越过绢画屏，越过正殿的高门槛，是殿外株株正待凋零之木。
千江月讲得尽兴，一侧头，闭上了眼，脸便贴上了皇后的脸颊，“娘娘，闭上眼，你听。”
皇后的脸微微发烫，依言闭目细听。“吾听到了秋叶簌簌而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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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还有秋风路过，叶子浸入土壤，慢慢与大地融为一体。从坚硬的有棱有角，化为细碎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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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江月是如此沉醉，语气里洋溢着独特的韵味。听着她的描述，皇后似乎自己也变成了那片红叶，堕入大地，成泥、化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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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奏琴吧。”千江月放开了皇后的手，任其自然垂落到琴弦上。
那双手轻拢慢捻抹复挑，冰一般的肌肤里，透出淡淡的血管青，同那入土的秋叶一样，有种单薄而坚韧的美。
终于，一曲毕。
“小柯，恭喜你，今日琴人一音，物我相容。”
皇后还沉浸在独特的体验里，微笑道：“小江月，你……真的很适合做女官，当吾的老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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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江月含笑垂头，想要自谦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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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皇后回过神来，声音发抖，“你……怎么会知道我的闺名？”皇后太惊异，以至于自称为“我”。
千江月的笑意僵在嘴角。将才，她太忘形了，居然会失言。世人只知左尹苏我大姜有一女，为皇后苏我氏，却鲜有人知其名，更何况……她刚才还说得那么顺口。仿佛与皇后相识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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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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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和慌乱过后，千江月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妖异的平静。
“娘娘听了解释，或许会杀了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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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我小柯顿在琴边，一时，竟不知该逼问，还是该退却。她心中居然生出怯意，不敢去听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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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千江月默认自己今日，已经在劫难逃，继续自顾自说着：“民女只希望，娘娘不要迁怒于民女的爷爷。”
罗襦襟解，千江月的身体有点颤抖。是冷的，是怕的，是耻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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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体消瘦，肋骨根根突出，腰部不盈一握。望去宛如骷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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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是最骇人的，她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疤痕，鞭痕、烧炭印、戳穿的洞痕、细窄的刀痕、成片的烫伤、冻伤的紫瘢痕、鬼画符似的细线疤、剜肉后新生的肉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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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伤疤，甚至颜色各异。分明是受伤之时，伤口深浅不一，又反反复复新伤盖旧伤，才造成了新伤和老伤颜色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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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张美丽的脸和常年外露的地方，小江月，浑身无一处完好。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过往？
皇后简直无法再往下细想，一股热意冲上脑子，连带着眼泪都涌出了眼眶。
“你把衣裳穿上！”皇后上手就替她穿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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