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右手始终不离段亦心,左手击飞两个之后堪堪格挡了这一斧,忽然间两边的气力调运竟开始出问题,她觉察到他脸色微变,知道他难免被她连累:“盟王,别顾我,你一个人走吧……”
“必须顾。”他微笑,很快化解了内气郁积的结,渐渐右手也可以不局限于她心口,“说好要掩护你到万州,现在还差一步。”她一怔,没再开口,原已枯死的五脏六腑,终于又感觉到甘泉的滋润。
彼时洞窟内乱撕鹅毛,四面动摇真有坍塌之势,林阡思及段亦心仍受不得半点干扰,而此地地形极度不利,若再滞留只怕要被越来越多的金兵合围,心忖“必须赶紧离开”,遂意图再加把力道快刀斩乱麻——但既然用饮恨刀法若再加力道容易走火入魔,他便毫不犹豫选择施展“万云斗法”,源自魔门,风格骤变,那位持斧的高手被杀得猝不及防,立竿见影就满身是血倒在道旁。
“段女侠,得罪了。”他不得不裹紧了段亦心揽在怀中,一路从那洞窟里往外杀去,腾挪辗转,左劈右撩,横冲直撞,十步一人。
突出重围,雪光血影里,见不到林立的刀枪剑戟,而唯能感觉他铺陈金戈铁马、蔓延热血万丈……
看不清,那究竟是怎样的刀法?只能模糊地去探索意境——卿旭瑭横扫千军,越将军神威千重,而他,束万里山河为一线!
“兵书宝剑峡,兵书在此,那宝剑又在哪里呢?”哪里?那一路,落满了剑。
还在哪里?眉中藏剑鼻悬胆!
重见天月,望长江烟水澹澹,雾雨蒙蒙。
“和先前的浩浩荡荡相比,竟别有一番韵味……”当追兵们的喧嚷愈发远,段亦心的经脉也畅通不少、可以不必林阡再运气,正自回忆江水的汹涌湍急,忽然好像回忆到了什么不该回忆的,这一晚全部都不能再回忆……身体一颤,脸色惨白。
“原本是我军遇伏,没想到会连累你,段女侠。万分对不住。”三峡名胜极多,林阡通过地标分辨出所处方位,意识到已在可以对盟军求救的范畴,但本来是自己心急才离开柳闻因、单枪匹马当先来援越风的,此刻再发信弹劳师动众来接应他没有必要。林阡想着“敌人再多,我也能对付”,便在野渡旁拖了条破烂的孤舟,修补片刻试了可以下水后就立即付诸行动。这时他转头来发现段亦心眼神空洞、失魂落魄,总觉得她今夜的所有遭遇都是给盟军挡了灾劫。
“没关系你也救了我,我们扯平……”她急忙说,面对着一个擎起火把扶她上船的林阡,她不得不控制着自己的脸一点点地变烫,控制得比舞刀弄剑累多了,“我能走……自己来。”
“段女侠,你救了我越风将军大部分兵将的性命,这份以德报怨的恩情,林阡此生都将铭记在心。即便将来你可能隐居世外、林阡未必能还,但只要你有用得着林阡的地方,林阡便一定会不遗余力。”他诚挚地对她承诺。所谓以德报怨,当然是指襄阳城一度风传“吴越夫妇之死是金国细作段亦心和变节的惊鲵所致”,中线的红袄寨兵将不止一个曾与段亦心不共戴天。
“并不是‘怨’。只是太多巧合引起的误会。”她轻声叹,“即使如此,盟王和天骄还是认可了我的为人,哪怕要冒着失去自己威信的风险……该说感谢的,应该是我。”
“当今举国大战,金宋之分一目了然,同道反倒隔镜两端。”棹临长江,他忽然想起那个最初憧憬江枫渔火的自己,想起云雾山上那些可爱的暂时却都回不去的战友,想起受战争迫害永远回不来的麾下和敌人,他真想尽快结束这动荡萧条的乱世,“待有一日天下太平,两国之间再无争议,清浊才是泾渭分明。”
“嗯。”她懂,他说的是江湖,和她想的一样。行到窄处听他叹惋,她于不经意间转头,那时天上有月华倾泻,穿过半空遮蔽的横柯,流淌到他的身上,稍纵即逝,却刚好逢他回眸,那忧郁的眉眼,深沉的面容,寂寞的双肩,竟和这凶险却壮美的山河一起构成了一幅清幽水墨,她觉得这辈子她都忘不掉这样的夜晚这样的人了。
忘机不过片刻功夫,争端便又寻上门来,谁教他是林阡,必在风口浪尖?风紧,段亦心骤然耳朵一动,还未提醒林阡“小心”,那千钧力道便从高处猛降,刀光白花花一片直笼林阡。
“段女侠,靠你了!”林阡反应比她更快,早已判断出敌人方向以及强度,故而一边拔刀拒之,一边将船棹交托给她——当然要靠她继续划,此地波涛汹涌礁石暗潜,本身就不宜久留、更适合敌人突袭,唯有赶紧离开西陵峡去往水势稍平的巫峡方能对他俩有利。
段亦心即刻听从。于是在林阡与不速之客的五回合攻杀间,小舟毫不停息地又朝西行进了数丈远,甩开了不少随那人而落的等闲金兵。但随着他们的络绎落水,段、林二人心情却轻松不得,只因被刀光照彻的战局他们清楚看见来人是——卿旭瑭!所以,没人掠阵又何妨?
林阡,敌人再多,你也能对付,那敌人至强呢?
卿旭瑭和段亦心的那一战本就才结束没多久,避开越风等人之后,俨然还在不远处寻找儿子和段亦心,想必也已见过了完颜匡那帮追赶兵书的残兵败将,尔后立即就循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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