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手中拈着响尾针，目光平静无波的与他对视。
“是我啊。”
她说，“意外吗，或者说，失望吗？”
东方绍看着她，却是笑了笑。
他的眼神有些木然，可是笑时又有笑意注入，像是失去了什么希望，却又像是仍有一线生机。
“你终于报复回来了啊……也好。”他说，“所以，根本没有叛徒，都是你，是不是？”
“对啊，都是我。”
“我早该知道的，只是不敢相信。”东方绍垂下眸。
他的头发凌乱，衣袍上也弄脏了，手上更是鲜血淋漓。
他落寞，可却仍不落魄，脊背挺直，笑容淡淡。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他还像是那个学院里的翩翩公子。
“为何不敢相信，是不信我舍得杀你？还是不信我有那样的本事。”江楚问。
东方绍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你的丹田已经好了。”
这不是疑惑的语气。
“嗯，让你失望了。”
“东方绍，你没想到吧，这就叫机关算尽也成空。”
总院长捂着胸口咳了起来，得意嘲讽。
他没有受伤，但是为了躲避也累的不轻，年纪大了有些受不了，脸色都一阵阵的苍白。
不止他觉得得意，整个学院的人，还有城卫军们都是如此解气的模样。
为了那株草，东方绍至少耗掉了二十条人命，还有两年的筹划。
时间，精力，晶石，还有人命。
全都成了空。
眼睁睁的看着那灵草从自己眼前掉落，他的心情想来是很酸爽的吧？
东方绍酸不酸爽，大家不知道，大家只知道他们自己非常的爽快。
爽快极了，今天的憋屈和难受全在这一瞬间消散而空。
“就是，你也有今天！”
“这就是报应！”
“呵，你的手下死的差不多了，很快就轮到你了！”
东方绍却是没有理会别人的话。
他的目光从在场人身上转了一圈。
万机阁的人已经不剩什么了，即使剩，也改变不了这样的结局。
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江家竟然在最后搬来了龙吟团的人。
东方绍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些人身上看完后就落在了江楚脸上。
“凌子琪是我妹妹。”
他轻声说。
江楚一愣，狐疑的看着他。
“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他又说。
江楚皱眉。
这倒是她没想到的，本以为他是为了恋人而深情付出，没成想竟然是亲人。
这样一想，就觉得事情真的复杂了。
东方绍的妹妹进了宫，还成了公主。
为了救哥哥，她把自己的小命给折进去了，而为了复活妹妹，东方绍又折腾了这么一圈。
江楚觉得，看不懂，但大为震憾。
“如果早知这样的结果，你还会这样折腾吗？”江楚好奇的问。
“若早知这样的结果，我还会来雨潇城。”东方绍似乎勾唇笑了笑，“那你呢，如果早知道这样的结果，当初还会跟我……”
“不会。”江楚冷笑，“东方绍，你在想什么？你害死我一次还不够，难道是想害第二次？”
他面露疑惑。
“真正的江楚，早在失去武功的一个月后就死了，自尽而死。”
江楚声音极轻的对他说。
本以为东方绍会震惊，会害怕，会不解，可万万没想到他的目光会有些发亮，“所以，去叮当林的人，是你？”
江楚皱眉，“你问的这是什么问题？”
“若是我告诉你，服下炎心冰草，我的妹妹真能重生复活，你可信？”东方绍也放低声音，说。
江楚一愣。
“万机阁有一位地级卦师，在临终前卜到了一记福卦，这就是卦中之象。”东方绍说。
江楚却是听白了脸。
她看向火脉，心中一阵阵发寒。
福卦！
真正的福卦，她是见过的，还应验到了她自己身上。
如果东方绍所说为真，那他的这个福卦岂不是……
江楚不由去想，如果没有自己的参与，那这件事会怎样。
若没有她从中捣乱，东方绍的真面目将会无人识破，他还会伪装在雨潇学院中，当那个人人都喜欢的祁公子。
然后，他会正常部署，一步步计划着火脉之事，并会在完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达到目的。
到时，炎心冰草会成，他的妹妹能救。
自己就是福卦的变数！
卦仙门的福卦是直接应对到自己身上的，所以不存在不准这一说，可是万机阁的卦师那一卦对的却不是自己。
因为算的不是自己，所以自己就成了卦象中的变数，并一步步改变了卦象。
江楚这一瞬间，心中的情绪非常复杂。
“那又怎样呢，你想说什么？”她回过神，看着东方绍，满是嘲讽，“你不会认为我会后悔阻止你吧？你妹妹的命是命，雨潇城的人就不是命吗？”
“我想说的是，因为福卦未准，所以，我知你是那个变数。”东方绍道。
江楚又是一愣。
“这一路走来，事事不顺，我已经有了最后的预感，但我一直不理解的是为何会不准。”东方绍说，“直到你说，你死过一次。”
那位地级卦师曾说过，福卦都是准的，如果有不准，那就是有一个天外变数存在。
这话其实是开玩笑说的，因为当时东方绍问他的问题就是：福卦真的都准吗，如果不准又怎样？
虽是玩笑，可却似乎真的应验了。
如果自己的妹妹可以重生复活，那江楚呢？
真正的江楚根本没有学过卦术，甚至她自己都不太看得起卦院的学生，虽然没有明说，可是看到卦院时眼神都透着不喜。
这样的人，会在失去武功后转到卦院，并成为了一个天才？
她不会的。
有了猜测后，那一切线索就都顺理成章了，再也没有任何疑问。
东方绍笑起来。
原来如此啊。
若是早知道……那在叮当林之后收手，是否结局会有不同？
他恍惚中想到了自己中了紫针芒的毒，倒在草地上不省人事，等到醒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女子的头顶，而她正吭哧吭哧的在他腰间摸索着什么。
四目相对之时，石子落水，涟漪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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